一个底层房奴的黑白记忆(张淑芹)

雨绵绵而下,淋湿了桃红柳绿,淋湿了窗外芭蕉。雨丝绵长,随风飘摇,牵惹着我的思绪绵长……

小时候,住的是乡下老屋,老屋是曾祖父那辈人修建的木板房。木板房的厅窗柱梁都是木质的,房墙是用很薄的木板钉制而成,俗称“鼓皮房”,屋面铺钉油毛毡或芦席,稀铺小青瓦。

随着岁月的流逝,鼓皮房已变得衰老沧桑,不堪风雨侵袭。记忆里,晴雨多变的春天一过,初夏随之而来,但不久天空又会云层密布,阴雨连绵,有时还夹带着一阵阵暴雨。每逢这个时节,是大人们苦恼的日子。屋内屋外一个样,没一个干处,无处下脚。大盆小盆全接漏,锅碗瓢盏齐舀水,大人们还用铁锹在堂屋里开个小沟,疏排积水。

一待雨停,就用灶膛内的草木灰撒在地上吸水,这个差事通常是我应承的,我最喜欢赤脚踩草木灰了,草木灰腻腻的,脚下的地软软的,我蹬着一双黑泥脚忙得不亦乐乎。大人们与雨作战,望雨兴叹;而对于我,却是极快乐的日子。

我高挽裤腿,赤着双脚,头顶搪瓷盆,故意在屋檐下来来回回地走,听雨声在头顶敲击搪瓷盆,叮叮咚咚,觉得是花钱也买不到的天籁之音;又或是撑着小花伞,将伞柄滴溜溜地旋转,看雨珠沿伞边飞旋而下,飞珠溅玉。在雨季,我乐此不疲地重复着这种游戏,但这种快乐的事情往往在大人们惊慌的呵斥声中极不情愿地偃旗息鼓。

20岁那年,我在孝感参加工作。因为家在朱湖,孝感城内亦无亲友投靠,只得到处租房住,频频搬家,当真是身如寒鸦,又如飘蓬,无处安身。参加工作之初,在环卫站担任收费管理员。每天面对的是菜场小贩、街头流动摊贩,我天天东奔西跑,说得舌敝唇焦,往往劳而无功(收费是有经济任务的,完成不了,便没工资),这对于满脑子唐诗宋词诗情画意的我来说,不啻于天大的打击。

我至今犹清楚地记得,有一次下大雨,仓惶间来不及躲避,又没携带雨具,我骑着车穿行在空旷的街头,淋得透湿。天大雨滂沱,我泪雨滂沱,直觉自己如茕茕白兔,东走西顾,城市的红尘万丈刺痛了我的心,城市的灯红酒绿望酸了我的眼,我多想在这城市的万家灯火里,拥有一盏属于我自己的灯啊!

后来,我挤住在妹妹单位的集体宿舍内,总算是暂时有了栖身之所。宿舍阴暗潮湿,屋面青瓦年久失修,残破大半。碰上黄梅时节,也是一场“水劫”。“雨打黄梅头,四十五日无日头。霪雨霏霏,连月不开,整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我蜷缩在床上(床顶夏布帐顶覆盖着一层薄膜布,暂时是个干处),听着老天急急地放下一排排雨脚,如奔马,如瀑布狂泻,听着雨声从窗外跳进屋里来,如滴不完的更漏,敲碎了湿漉漉的夜……

27岁那年,我成家了,依然没房。我和老公商定,简单举办婚礼,我们拿着结婚有心剩余的3000元钱,和友人集资在黄陂西路西段买地建房。3000元钱只够买地,建房资金都是找亲戚东拼西凑的。房子建成后,简单装修,我们就住了进去。

次年,女儿出生。那时,我和老公薪水微薄,女儿还要吃奶粉,生活捉襟见肘,常常是攒下一点钱,就添置一点家中陈设,如燕子衔泥般,建设起自己的小家。该房子地处偏僻,四周乡野风光宜人,房子后面是一片稻田。夏天,蛙鼓阵阵,繁星点点,我抱着襁褓中的女儿,用心体味着辛词里“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意境。

31岁那年,我们在城区光荣路购了一套小区房。尽管要还几十年的房贷,做半辈子的房奴,但宽敞的开放式厨房,气派的玻璃飘窗,赏心悦目的小区风景,还是让人无比欣喜。这时,我才真切体会到安居乐业的滋味,在城市的万家灯火里,终于有一盏灯为我灿然生辉了。

在细雨飘飞的日子,在急雨敲窗的日子,我常会手捧香茗一杯,伫立在宽大的飘窗前,静看雨水恣意地沿玻璃窗蜿蜒而下。今夜,帘外雨水潺潺,洁白的窗纱在风中轻舞飞扬,就让我枕着雨声做一个“我的梦”吧!

作者简介:张淑芹,孝感人,现居武汉。文学爱好者,愿以文会友。微信号:lc1090467876  QQ 号:1325365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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