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看台 | 秦文友：规 矩
我们一直期待着你的关注｜ 第 231期
规 矩
文 | 秦文友
盆子，不是容器，而是一个人的诨名。因人高马大，吃饭时嫌小碗不够塞牙缝，大碗不够两大口，所以干脆抱个小瓦盆吃饭，由此而得“盆子”的外号。大集体时，幸亏家里姐妹多，且都是主劳力，勉强让盆子混个肚儿圆。分田到户后，虽然不存在吃的问题了，但每天三顿不拉的煮饭，却让老婆烦不胜烦，骂他饭桶一个。可村里人不这样认为，说盆子也有盆子的长处，饭量大本事也大。
说这话，是有出处的：那时有放映队，隔三岔五大队放电影。放影员不熟练，中途出故障，他焦头烂额，却无从下手。坐在放映机旁的盆子，说了一句话：总不是螺丝的问题！放映员再一看，还真是螺丝的问题。从此，凡是遇到机械设备出故障，旁人总会引用盆子的话：“总不是螺丝的问题”！盆子和这句口头禅，俨然已成为当地的“名人名言”了。
还有，盆子是队里抬棺材的八大金刚的头儿。抬棺材这碗饭不好吃，规距多活儿多，有时还下力不讨好。八大金刚不好做，做八大金刚的头儿就更难了。孝家给你磕头作揖，酒肉款待，就是图个顺顺利利，不能有丁点儿闪失。
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呢？
李家张婶出殡，诸事马就，下葬时，棺椁有点擦圹壁，个个心里明白，还是免强放到位。张婶娘家人出挺，言语咄咄逼人。这时，盆子出面了，说话声大如雷：何为打井？打井打井就是要紧！娘家人看看盘子，哑口无言。
老吴的父亲过世，棺椁放进去显得空旷。老头的外甥见状，便埋怨开了。盆子同样大声道：何为开圹？开圹开圹就是要旷！话音一落，外甥们便闭嘴不语了。
当然，盆子说话并非总是一言九鼎，在拒收孝家的红包的问题上，八大金刚之一的蒋光头，就跟他杠上了。孙局长家老爷子过世时，孙家主事的对盆子说，为了感谢你们，孙家给八大金刚每人准备了一个大红包。蒋光头听了，兴奋不已：好啊，孙家有钱，不要白不要。其他人都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只有盆子摇头：家家都有老，人人都会老，如果咱们收了钱，既坏了规矩，又坏了良心。蒋光头不高兴了，反驳道：他出钱咱出力，公平公正，咋叫坏良心？再说了，这年头，哪有只干活不收钱的规矩呀？盆子激动起来，声音也高了几分：我不管别人啥规矩，只要我当一天头儿，不收钱的规矩就是不能坏！
见盆子发了脾气，蒋光头不再吱声了，可脸上却写着不服。
接下来，一切都按部就班：抬棺、下葬、圆坟。圆完坟后，八大金刚坐在地上，抽着香烟歇息。蒋光头看着坟边有一块大石头，便计上心来，他说：盆子，你有你的规矩，我们也有我们的规矩。只要你把那个团砣子抱上坟顶，红包我们都不要了。其他人一瞅那块大石头，都来了精神，异口同声道：对，只要你抱上去了，我们都不要了。盆子心里一沉，脸上却强打笑脸，说：好，无规矩不成方圆，我听大家的！盆子把烟头一扔，围绕石头转了两圈，慢慢弯下腰去，双手不断地试探着，然后“嗨”地一声，将石头抱了起来。盆子吭哧吭哧地挪动着，每走一步，都使出吃奶的力气。当他把大石头扔在坟头上时，整个人也一起扑在了坟头上……
歇息了一会，盘子又把石头搬了下来，并说了一句：从今以后，收钱的话任何人不准再提了！
几天后，孙家找上门来，大骂盆子缺德坏良心，说他嫉妒孙家出了大官，想用大石头压住祖坟冒不出青烟来……
那一刻，盆子心灰意冷了，并决意退出八大金刚头的活儿。
接下来，蒋光头如愿以偿的当上了八大金刚的头儿，并重新立下了收费的新规矩。
盆子知道后，躲在家里喝了三天闷酒，然后悄悄离开村，到东北打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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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作者 -
秦文友，男，网名独舞寒山巅。安陆作协会员。有散文、小小说散见于《龙岗文艺》《映山红》《孝感日报》和一些网络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