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弹吉他的老班长 | 邹富春主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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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吉他的老班长

邹富春

隐隐约约中，我耳畔又传来你弹唱《把根留住》《萍聚》和《涛声依旧》等悠扬婉转的吉他旋律。当我有些呆滞的目光再次端详这张都快残破的照片时，平静的心中一下又涌起波澜，思绪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狂奔嘶鸣在迄今27年前的记忆深处。

今生能和你相遇在美丽的国际风筝都，还真是三生有幸！如果不是因为当兵，如果不是因为我忍痛坚持出的墙报感动了你，如果没有你极力向营长教导员推荐我，我的四年军旅生活也许还真的就是平平淡淡的了。原本也曾想过既然考学无望，学技术也没戏，倒不如真真实实地感受一下战斗连队火热的生活氛围，与天南海北的战友们朝夕相守也不失为一种满满的收获。

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我一下子就从连队直接走进了营部。抵达当天下午，太阳也是火辣辣的，亦如我狂喜不已的心情。首次和弹吉他的你四目相对，你突然问我“你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营部的吗”？我一头雾水，显得有点惊愕和紧张，就摇头如实说不知道。你就正告我:“是我把你从连队要过来的。我也不管你之前是什么样子，但是进了营部以后，你必须要一切都从头学起，也不要有进了营部就保险了的想法，我不妨告诉你，先试用你半个月，合格的话就继续留下，不合格的话从哪来又回哪去。”

首次相遇，你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虽说对你太过直接的性格有些不适，却又能感受到你言语中对我寄予的厚望，我深知机会的不易，努力一番后总算是通过了试用期考察，渐渐地也对你们东北人那种豪爽性格由陌生转向了熟悉。渐渐地，我也了解了你为啥对我过于严厉的真实原因。原来，你是想找到一个合适的人过来营部接替你，因为到年底的时候，你就将脱掉心爱的军装回到东北老家。还记得你常挂嘴边的一段话：“当兵三年就够了，义务兵嘛，按照法律依法尽到了自己的光荣义务也就行了。部队真的是一个很能锻炼人的地方，但也不是一个可呆太久的地方，如果呆的太久，回到地方以后自然会脱节的。”

你和别的老兵真的很有些不同，我们见面的当天，你就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你做好该做的事就行了，我的事你别瞎掺和，我知道会做的。在连队似乎都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第二年以上的老兵，都会对新兵发号施令。对新同志来说，尊重和照顾老同志也是理所应当。可是有的老兵，压根就没有老兵该有的样，甚至连自己的衣服都要新兵们给他们洗，有点高傲地像个首长。每每谈及，你都会对这种老兵嗤之以鼻：“什么玩意儿？自己也不撒泡尿来照照，自己穿军装才几天？就晓得使唤人了，整得来享受首长待遇。我操，除非我没遇到，要是被我撞上，你看我咋收拾收拾他们。”

吸烟和弹吉他，应该是你最大的爱好了吧？在清一色的男人世界里，在红墙绿树中，军营的生活总是那么的单调而又有节奏。我从不吸烟，所以对烟草味有些难以接受。其实你也是知道的。每当你的几个要好的老乡过来营部找你，你就会对我说，我们要吸烟了，你不吸烟，就出去透透气吧。看似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满怀着对一名新兵的无限关爱。和连队的同年兵相比，我真的很荣幸，也从心底感谢你对我的那份不是兄弟胜似兄弟的战友情谊。

营房里的白杨树见证了我们的相遇。那一年，师里在我们营召开了专项治理现场会，全营上下都忙的团团转，各种大小会议几乎天天都有。营长教导员也很辛苦，很晚了的房间都还亮着灯。我常见到来自珙县的通信员老乡飞奔到连队传达营首长通知时那件黄短袖后背上一个大大的汗渍圆圈印，你和我也没闲着，还加几个通宵的班呢。也就是那次，你看我接二连三地打瞌睡，你有点心急递给我一支烟给我点上说“这玩意提神，保证不让你打瞌睡。”我没想到竟然破了个例，还没吸几口就连连咳嗽，感觉喉咙里有一层油似的。你倒是乐了：“唉，看你那熊样，连根烟都不会吸。其实我以前也不吸的，后来在连队嘛，我那几个熊老乡非要逼着我吸，这下安逸了，想戒都戒不了了。”

我是三月下旬到营部的，距你离开部队也就八个多月。在现场会后，你对我稍有些放松，我也有自知之明。说真的，那些日子在今天看来也像犹如于昨，而你的直率坦诚始终让我念念不忘。从你身上，我看到了东北人刚正不阿、豪爽大气的个性，我看到了你对工作一丝不苟的尽职态度，我看到了你对首长始终充满着尊敬，时常保持着一张笑脸。我常在想，如果不是在部队，我们还能有幸相逢吗？还能做兄弟吗？还能同吃一锅饭同睡一间屋同扛一杆旗吗？

那一年的国庆节，你去泰山玩了一个星期，是营长和教导员批准的。临走前，你笑着回头对我说：“你好好干吧，相信你也有机会的。”我朝你点点头，但愿如此吧。早听战友们说起过，到了山东没去过泰山等于没来过山东。言下之意就是泰山在山东人的心里大抵有唯我独尊，雄傲天下的“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包容天下的博大胸襟。可是我却忽视了一点，就是山东人很看重老乡情结，我却是四川人，像我现在这样，其实都已经是很好的了。也许在他们看来也算是对我照顾有加。

潍坊的冬天是从白杨树完全掉光了树叶开始的，还没和你完全熟透，你却要脱掉心爱的军装，和战友们说再见了。临走前夕，还是在我们住的那间小屋，面对着热腾腾的火炉，你释怀了，向我说起了你的初恋。从你有些羞涩的话语中，我似懂非懂地恰当地询问了和主题相关的问题，你都一一解答。我也看出来了，你对她还是情有独钟的，但发展到后来和今天，是不是原来的她，我那未谋一面的嫂子，对此我就不得而知了。若是当初看过照片的话，兴许就了然于胸了。

对了，你还向我谈及大海，说自己老家庄河是一座很漂亮的城市。至于为何叫庄河，无非就是有河呗，而绕城而过的河流把那些楼宇，街道改变成了城市中的村庄那样。因此而得名的吧？以前，从影视剧中，我倒是看见过大海，台湾已故歌手张雨生也有一首流行歌曲叫做《大海》的。我在东莞虎门打工的日子里，为了驱除疲劳，就在公司总机的CD机上，反反复复地播放《大海》。听的久了，好像自己也和张雨生一样，悠闲自在地迎着朝霞或者晚霞漫步在海边，远方是一望无垠的水天一色，拍着柔长翅膀的洁白海鸥从我头顶和身旁掠过，一排排海浪翻卷着朝我涌过来又退回去。我张开双臂，极力舒展做了一个拥抱大海的动作，那种愉悦，那种放松，那种豪情真是妙不可言。拥有大海一样的胸怀，大山一般的沉稳，在纷纭复杂的滚滚红尘活出最真实最有趣和最让人羡慕的人生，倒是我一直渴盼和憧憬的。也期望在有生之年能亲眼看看心仪的大海，听一听那雷鸣般的海潮，走一走那柔软如玉的沙滩，吹一吹那带着咸湿味道的海风，便心满意足矣，这样等到若干年后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时也不会感到遗憾了。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分别那天终于到了，我本想去送送你，你却泪光闪闪说“不用送我了，车就在楼下。记着啊，在营部好好地干，只要把工作做好了，营长他们是不会亏待你的。我们就在这里别过吧，以后有机会一定去庄河找我。”我使劲点头，强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很听话地呆在原地没动。很快传来清脆的喇叭声，你在营长教导员他们的祝福声中，匆匆最后一次登上军车绝尘而去，给我留下了一个鲜活高大和可亲可敬的背影。

自你离开以后，那间小屋一下子就寂寞了下来，而你的影子时时闪现。我的心里还有一种期待，就是希望能获悉你退役之后回家的情况。当我如愿以偿地捧读你来自千里之外长达4页的书信，知你情绪稳定、工作落实，这才放了心，而你还不忘对我嘱咐再三。坦率地说，对于文书工作，我做得并不彻底，也没有入门道。充其量仅停留在抄写的层面上，而不是设身处地为营首长们减轻负担，平常也没有积累数据信息的习惯，所以也就写不出总结来。文书是不能懒散的，准确地说是应该要做很多的事，而不是要首长们来提醒和交代，要不然，他们还要文书来做什么，是不是？

抱歉了，你送我的这张照片我没有保存好。照片和书信是你留给我的纪念，边看边读，犹如和你见面一般。我隐约感觉到，尽管我们远在天涯，但心是相通的，甚至还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我也没想到会在部队呆满四年，到最后学了驾驶和修理，还入了党，按理说还算不错的了。看看和我同年兵吧，他们离开时又得到了什么？我还能多说啥呢？还有啥不满意的呢？至今都还后悔的是，要是早一年退伍，那么我就会呆在青岛双星集团，也许今天的我又是另外一种人生了。唉，机会就像闪电，瞬间即逝，错过了就只能永远地错过了，过多的后悔和遗憾始终都于事无补，也不可能回到从前，还是珍惜眼前吧。

退伍返乡，在家无奈屈呆了一年就做了一件事，结婚生子。眼看实在都快呆不下去，这才勇闯广东。没想到出师不利，在深圳走过一段弯路。幸好及早脱身辗转东莞，我这颗漂泊不定的心这才稳定下来，后来连我都有些诧异了，居然能在东莞扎根12年。也就是说，我那宝贵的12年青春年华，都奉献给了广东，留在了东莞，留在了虎门，也留在了路东。没去深圳工作，我不后悔，因为是我的伤心之地，原本想在哪里跌倒了就从哪里再爬起来，只可惜深圳没有给我改错的机会，所以只好来到和选择了东莞。而我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得归功于那12年的沉淀；归功于我的爱人和我风雨同舟，同甘共苦的打工创业的勤俭节省下来的积累；也要归功于我的父母给我们带好了孩子的辛劳；还要归功于打工创业路上相遇的好些人，如果没有这一切，也不会我和爱人的今天。

往事如烟，又历历在目。无意中我发现，时间过得好快，我退伍至今也已经遥遥24年了。这么些年，我一直都铭记着我们在山东潍坊军营相遇的点点滴滴，就感觉到彼此还没走远。我们也偶然聊聊，最近这次才在微信视频中见到了发福的你，听说你升任辽宁省庄河市第27初级中学的教导主任，还要负责毕业班的教学，我这心里为你点赞为你鼓掌。老师好，老师辛苦了，每每听到这两句话，就羡慕你们。在我的心里，老师一直都是崇高和应该受人尊敬的职业，虽然在县作协会员群和其它的文友群里，也有人叫我老师的，可我自行惭愧，就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怎敢在世人面前丢人现眼和妄称老师？我只不过是为了打发时光，玩玩文字游戏而已罢了。

《我的老班长》这首歌不知你听过没？我退伍那年就已经很流行的了，在成都的商场里，就有录音带出售，我也收藏了一盒，回家还听过很多回。当那些熟悉的旋律再次响起，我忍不住想问问你，我的老班长，你在老家还好吗？

文章配图来源于网络

作者简介

邹富春，笔名山里怪人。1972年7月出生，四川省宜宾市兴文县人，中共党员，职高文化，现在是自由职业者，兴文县作家协会会员。从2007年开始学习写诗，已在东莞虎门信义玻璃集团报纸上发表六篇，2014年5月在《参花。小说》上发表小小说《竞选村支书》；2015年12月加入兴文县作家协会，在《石海》内刊上发表散文《难舍<石海>》《腊梅花开》，诗歌《乐在芋中》《赤水抒怀》。2016年11月进驻江山文学网。在《宜宾晚报》副刊作品栏目上发表诗歌《雨夜花香》《回到从前》，随笔《风中情思》，散文《雪域恋歌》《当兵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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