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旱烟杆 | 朱锡荣主播 | 一缕暖光 / 四六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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旱烟杆

朱锡荣

小说《红楼梦》第五十回贾宝玉出了个谜语:“天上人间两渺茫，琅玕节过谨提防。鸾音鹤信须凝睇，好把唏嘘答上苍。”谜底实际上是用烟袋吸烟。社会在不断发展，“吸烟有害健康”深入人心，加上许多公众场所的限制，抽烟的人群很少了，吸旱烟的人群更是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电视剧中往往能看见纪晓岚威风地掌着一根旱烟杆啪嗒啪嗒地吸烟，吞云吐雾中妙语连珠。旱烟杆有的地方叫做旱烟袋，我们贵州那时的乡下叫旱烟杆，现在的年轻人大多都没见过。旱烟杆长短不一，长的大约在五十公分左右，方便放在家里边坐在火坑边吸烟，烟斗方便伸到火坑里边点火，很是惬意。短的有20公分左右，可以别在腰上。方便出门干活携带方便，随时拿出来装上烟丝点上火，吸上几口解乏提神。

旱烟杆一般由烟嘴、烟杆和烟斗三个部分组成。烟嘴有玉石、陶瓷，还有黄铜的，不一样的嘴吸烟口感不一样。烟杆是荆竹鞭抠空，一般都呈金黄色；烟斗都是褐陶的，结实耐用。大多在杆上系一个布烟袋，里边装上烟丝和火机火柴。用旱烟杆吸烟的，几乎多数是农村老一辈，农村青壮年大多崇尚品牌的烟卷纸烟，特别是带过滤嘴的。那时抽得起“朝阳桥”“清水桥”一般都是干部，老百姓一般揣在兜里的是“向阳花”。年纪大一点的抽旱烟，旱烟一般都是自己种的，我见过地里边生长的旱烟叶子宽阔，阳光下油光光水亮的，如果不小心碰在裤子上会一种烟味。老农在收成的季节把烟叶收割晾晒干呈金黄色，多了的话还可以拿到市场上去卖补贴家用。他们都说旱烟抽着带劲，也只因为烟叶焦油含量成分，抽旱烟的人身上有一股旱烟味道，一般蚊虫不敢粘人的边，抽旱烟能止咳化痰，延年益寿，许多老人都长寿。

我看见我二公吸旱烟很有仪式感。先挥舞长烟杆将烟斗里边的灰烬在鞋底下磕干净后，开始装烟。把晒干的烟叶用手搓碎，搓成旱烟丝装进烟斗里，由于经常干农活，手掌的骨结变得粗大，但在装烟过程中就像女人绣花一样灵巧，用拇指均匀地抚平就可以将烟袋嘴放到嘴里，把烟斗点燃，就开始开始吸了。很是享受的过程，眯起眼睛，啪嗒啪嗒的洗起来，烟气经过烟管、烟嘴进入口腔，从口腔或鼻腔喷出，烟气袅袅，穿着布扣长衫仰坐在椅子上翘起脚的二公演绎出仙气飘飘的意境。

我二公的长烟杆与别人的不同，多了一对动物獠牙，那是一只豹子的牙齿。那里叫做打狗豹，很凶猛的动物。听说我奶奶在解放前好不容易养的母猪下了一窝小猪，被一只来无影去无踪的豹子在黑夜里叼走了几只。这是她一年的希望，小猪满月了拿到场坝去卖钱可以换回家里边需要的日用品，宽裕的话还可以为一家大小缝制一身过年才穿的新衣服呢！

于是家里边这帮爷们在院坝里布下陷阱，诱饵是一只小猪。那时解放前，放在今天当然是不可以的，因为豹子是国家保护动物。

我小的时候，听大人们绘声绘色地给我讲起这个故事，我用文字把情景过程还原：

当晚，这帮彪悍的男人们一改往日的大嗓门而压低嗓子说话细声细气，连搬运东西也是蹑手蹑脚的，一切都在一种紧张而神秘气氛中进行，小孩们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满寨子闹吼了，穿胶草鞋的大脚板兴奋得把石板踩得哗哗响。“遭了！遭了！”到处是脚步声和男人们兴奋的谈话声。大老远能听到陷阱里边有野兽不断冲撞栅栏，小孩子们是不准靠近的，只得远远地在自家楼上观望。四周火把燃得噼噼啪啪地响，也盖不住男人们低沉而兴奋的声音。

“把笼子扎死，不要让它跳出来了！等明天想办法把它拿出来。”

“等不倒明天了，这野物凶狠，你看那眼睛和爪子，这些青杠棒都被啃烂了！它在板命嘞。”

这时不远处山顶上传来一阵阵打狗豹呜呜声！有人说豹子的同伴助威的来了！

“不行，让开！今晚就要见分晓，不注意它跑了又来祸害人咋办？看我的龙杆硬还是它的牙齿硬。”

传来几声低沉的惨叫，狂野的气息还在呜呜。山顶上传来呜咽声。

“还有气，再补它几哈子！”

呜咽声逐渐变小归于平静，小孩子们从人们散开的谈话声中大概听到，是坎上杀猪的那个二公用他的龙杆从掉到陷阱里边打狗豹的嘴里边捅进去的。自那以后打狗豹就很少进寨子了！那个二公体质好得很，几百斤的肥猪他一个人可以扛到案板上，手起刀落，剃毛，剐肉一气呵成。过几日，打狗豹的皮被剐下来了做成披肩，下颌的牙齿拿下来镶嵌在烟杆斗上作为一种装饰，这是一种荣耀！一种津津乐道的谈资。

多少年过后，我还看见看见二公神气地翘起这根镶嵌有豹子獠牙的烟杆斗走村串寨，烟杆包裹一层金黄色包浆。

烟杆是可以在子孙们手里传代的，因为有焦油，又是竹鞭制成，不会有虫蛀，容易保存。去年，我父亲跟我说我天楼上放了一支传了几代人的带玉石嘴的一米多长的老烟杆，到父亲这一代没人抽旱烟，一直没人上去拿，一直搁那儿。

我在想，下次回乡去一定看一看这根几代人握过得老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