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晓星|琴人庄剑丞的生平与琴学

《庄剑丞古琴文稿》
严晓星辑订
西泠印社出版社
2021年4月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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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严晓星



画家樊少云酷爱昆曲,抗战中海上蛰居,越发追怀昔年盛事,遂以昆曲题材精心作画,权当自娱。从1943年到1949年,前后七载,得七十六幅,又遍倩曲友为之配题曲文,装裱为右图左文的册页,清音满纸,翰墨荟萃,乃成绝妙之佳构。其中《蝴蝶梦·叹骷》一出,曲文题写者即为庄剑丞(1904-1953),他的曲友。不独如此,樊少云家传崇明派琵琶,庄剑丞也擅弹琵琶;樊少云雅好古琴,庄剑丞与他都参与了发起成立今虞琴社。然而,最为妥帖之处还不在这里。
昆曲《蝴蝶梦·叹骷》,樊少云绘图,庄剑丞录曲
昆剧《蝴蝶梦》的主角是庄周。《庄子》中所记的庄周梦蝶,大约是中国最具哲学意味与浪漫色彩的典故。它体现在戏曲中,有《蝴蝶梦》(还与其他的庄子典故相结合);体现在古琴曲中,则有《庄周梦蝶》(或《神化引》)。如此一来,琴人但凡庄姓者,都很自然地会去关注乃至弹奏《庄周梦蝶》一曲,或者干脆从中拈出一二言,以为字号。清初琴家庄臻凤号蝶庵便是如此,二百年后则有庄剑丞。他号“栩斋”,出自“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蝴蝶梦》曲文由他来题,当真确凿不二。
庄剑丞去世半年前,赶上“三反”运动,连写交代材料十多篇。这于他而言,肯定是不愉快的体验,却无意中留下了关于他生平最为重要的第一手资料。2011年,这些材料经学者整理发表,那消失了半个多世纪的模糊身影,才逐渐清晰而全面起来。他名鉴澄,是江苏江阴人,出身于世代儒宦之家,有兄长鉴铭(剑鸣),大他六岁。童年、少年时期,他辗转于故乡与上海、无锡、苏州之间生活和学习,1927年迁居苏州后,以出租多馀的房产维持生计(自抗战胜利起,不再收房租)。抗战开始,苏州沦陷,经济困顿,1938年起供职于伪江苏省立苏州图书馆,先后任编目部、推广部主任。1942年离职,次年入伪江苏省文献史料馆任校理,参与编刊《江苏文献》杂志,抗战胜利后解散。其后在江苏高等法院任录事不足一年,即应琴友张子谦之招,到上海新裕纺织公司第一厂任文书,后兼作出纳。在他为写交代搜肠刮肚之际,新裕纺织公司第一厂已一转而为公营新华纱厂。他努力适应这个前进的时代,却不知自己的一生即将谢幕。
对这位平凡的知识分子而言,相对于新世界的惶恐不安,往日足够让他留恋。他的音乐爱好与活动,在交代材料中有着别样温暖的色彩:“我自小就爱好音乐,八九岁时即能吹箫笛”;念小学时,就带过一年学校的西洋管乐队;“一般普通乐器,都能够上手”;“邻居中医王闻喜一家皆能唱昆曲,每天隔墙听得见,我那时对昆曲尚无甚研究,心中很羡慕,于是在某日作不速之客过去拜访……自进入了'禊集曲社’后,每天下午半天的时间就消磨在社中”;“在馆中,事务不十分烦重,所以很有时间看看书,我乘此机会翻遍馆中音乐书籍,得到乐史、乐理材料不少”……最重要的是,1935年起他师从查阜西研习古琴,“半年习《长门》《空山》《潇湘》《普庵》《梅花》《渔歌》等曲”,短期内就已弹到当时技巧最高的曲子,被查阜西视为“吾入室弟子”。他兴致勃勃,当年重阳(10月6日)就“折柬邀集苏、赣、闽、蜀诸省之师友、闺秀若干人”,会琴于怡园。这次琴会,来者三十馀人,操缦者九人,末了尚有琵琶数曲作为馀兴。这位新秀,甫一亮相便颇不寻常。
1935年10月6日,庄剑丞组织的重九怡园琴会。最左者为庄剑丞,最右者为查阜西(查阜西摄)
此番盛会,很容易让人联想起1919年怡园举行的第一次琴集。十多年来,琴坛寂寞久矣。今日回顾不难发现,苏州乃至江南古琴史,正是从此番琴会开始,忽然进入了高光时刻。1936年3月1日,查阜西、彭祉卿、张子谦、庄剑丞等二十八人发起成立今虞琴社,是近代琴史上划时代的大事。而作出成立今虞琴社的想法,是在此前数日(二月初吉,2月23日)的周氏觉梦庐琴会上;但追溯源头,委实不能忽视五个月前,庄剑丞组织的这次琴会在同道中点燃的热情。若说当时国家基本安定,江南满目繁华,这样的局面迟早会出现,庄剑丞只是适逢其时罢了,这自然不错。但需要注意的是,1935年10月到次年11月上海、苏州次第沦陷之间,历史留给琴人们的机遇仅此两年而已:抗战前全国琴坛的情况,端赖今虞琴社的活动得以保存;而今虞琴社只密切活动了差不多一年半的光景,就琴人星散,转入低潮。若非先有庄剑丞的登高一呼,今虞琴社何时会成立,或成立了又是否来得及组织一系列活动,征集琴坛资讯,编成《今虞琴刊》,都是未知之数。由是观之,庄剑丞于琴史,其功不可没。
由于庄剑丞衣食无忧,时间充裕,正值壮岁,精力充沛,组织、参与活动之馀,还“与国内琴人通函研究琴学”,担任《今虞琴刊》的“集稿和社务工作”。那么,《琴刊》中的《今虞琴刊征文启》《今虞刊例》或许是他的手笔;《琴人题名录》《琴人问讯录》《古琴征访录》《今琴征访录》的表格设计与说明,从接受人是庄剑丞来推测,可能也出自他。十五年前,网上出现了一册庄剑丞钢笔抄录的硬面笔记本,题曰“琴人书札”,抄录了1935年至1944年间一百五十五通琴人的书札,其中数通,已见于《琴刊》中的《琴人书札》。《琴人书札》后有编者按语云:“本社承各地琴人,源源赐教,鱼书雁讯,满目琳琅。兹为篇幅所限,仅录数通,以见鳞爪,馀悉什袭珍藏。他日或当专印琴人书札,藉志此一段因缘也。”既然有“专印琴人书札”的计划,那么这本笔记本可能就是为此准备的先期之本。这些,都与庄剑丞的自述完全对应。
今虞琴社迁至上海后,张子谦、吴景略苦苦支撑,查阜西、彭祉卿辗转西南,庄剑丞则转而奔波生计,馀则治乐史,并与查、张等保持联系,参与恢复已告中断的丝弦生产。这样的岁月,持续到抗战胜利,到进入新世界,到1953年1月30日罹病去世。
数日后,身在北京的查阜西得知噩耗,作出了“从余习琴最有成就者,剑丞一人而已”的评价。他视庄剑丞为得意弟子,多加倚重,确有其因。要之,有一定音乐天分,弹奏水平较高,是其一;社会活动能力较强,是其二;具备基本的文史与学术功底,能著述,是其三;热情长久,勇于任事,是其四。都颇有乃师之风,宜乎引为同调也。惟其如此,今人方能理解他在挽联中流露出来的感情:

又少却一个知音,绿酒订重逢,谁能梦蝶;
只剩下无多同道,黄金难再铸,吾欲破琴。

沈草农为今虞琴社代拟的挽联,也有一句“荒寒惊蝶梦”。生命的幻化,原本就关乎生死。


“荒寒惊蝶梦”后,接着一句“谁续《二香》遗谱”,无疑是说庄剑丞用力最深而最终未能定稿的《栩斋琴谱》。
庄剑丞《栩斋琴谱稿本》首叶,私人收藏
庄剑丞辑订《栩斋琴谱》,在师从查阜西学琴后不久,重在“加注工尺、板眼及吟猱之转数,分明轻重徐疾,改正徽分”。今可见其遗谱稿本有二,一为私人收藏之《栩斋琴谱稿本》,墨书于半叶十行的朱丝栏册子上,收十曲,为《梅花三弄》(订正稿)、《泣颜回》(徐元白制曲)、《普庵咒》(订正稿)、《潇湘水云》(初稿)、《忆故人》(订正稿)、《平沙落雁》(王仲皋本,无音节)、《良宵引》《平沙音节》(王燕卿谱,谱见《梅庵琴谱》)、《渔歌》(订正稿)、《庄周梦蝶》(草稿),正文中个别曲目又有“本谱系稿本,另有订正本”“此系最初稿,已三次更改”等标注,卷末有民国二十五年(1936)七月廿日款。1937年初冬苏州沦陷,庄剑丞全家外出避难,次年初夏归来,日记所谓“该未成之《栩斋琴谱》稿本,亦保存无遗”,当即此本。此外,上海图书馆还藏有一部《栩斋琴谱稿》,内有夹带小册及散叶,含庄剑丞校订稿本、他人抄本及个别油印、石印的刊本,封面有“民国三十四年倭寇日本投降签字日汇订”一行,旁记曲目大异于前者,可知为庄剑丞续成之本。此本收《秋鸿》、《平沙》、《汉宫秋》、《精忠词》(二种)、《湘江怨》、《缀悼歌·挽李子昭先生》、《梨云春思》(二种)、《梅花三弄》、《月上梧桐》、《梧叶舞秋风》十曲(十二谱),另外还有散叶夹带《渔樵问答音节》,系“三十六年端午日剑丞录于申江新裕一厂”。1947年6月23日(端午),为此本之时间下限。在《栩斋琴谱稿本》中的《普庵咒》首叶,有庄剑丞自批“另有订正本”一句,大约是指如今存世极罕、鲜为人知的石印本《栩斋琴谱·普庵咒》。庄剑丞无疑是认为《普庵咒》业已校订完毕,堪为定本,才付诸石印的。由于至今未见石印的《栩斋琴谱》其他曲目,最终面世的,很可能只此一曲。《栩斋琴谱》刊行之法,当是以曲为单位,定一曲即印一曲,俟诸曲皆定,始合而为卷,乃至成书。庄剑丞一定是想徐徐图之的,何曾料时不我与。
这部石印本,刊行年代不明。不过,1940年2月15日,庄剑丞已经在苏州本地的报纸上发表了《〈栩斋琴谱〉自序》,回顾学琴之路,阐明订谱之道,可见他对于《栩斋琴谱》,庶几成竹在胸。结合来看,石印本之面世,当距此不远。“续《二香》遗谱”的宏愿,终究只留下两部待订的稿本、一曲定稿的刊本,不可不谓是很大的遗憾。这也提醒后来者,若要了解庄剑丞的琴艺全貌,需当将此三本并而观之,缺一不可。
上海图书馆还藏有两部庄剑丞的著作稿本:《栩斋日记》与《古琴艺文汇编》(卷端作“古琴艺文汇钞”)。《日记》墨笔写于芸兰阁回纹框朱丝栏册子上,时间跨度为民国二十七年(1938)9月1日至27日、三十二年(1943)3月1日至26日。卷首有《小引》,从正文某些语气来看,他是有意识地通过日记记录所见、所闻、所思。前半部分,庄剑丞回到沦陷后的苏州,生活陷入困顿,但尚在赋闲,后半部分则在伪江苏省立苏州图书馆任职末期,故在生活、文化、政治方面颇具时代特色,其中不乏关于琴学、琴人、琴事的记载,今天看来,珍贵异常。《古琴艺文汇编》为庄剑丞辑录的古琴题材诗文汇编,凡一百六十六篇。他意识到这些诗文不独具备文学价值,亦有补于琴学,不为无见;在当时的条件之下,除非利用类书,要从头搜集这么多的古琴题材诗文,也确乎不易。不过在今天看来,这一工程只是开了一个头而已,且辑得者绝大多数是不难获取的常见文献,价值较为有限。反倒是其中收录他本人的少数作品及一些批注和按语,更值得关注。这大约是他没有想到的。
庄剑丞《栩斋日记》手稿,上海图书馆藏
目前所见庄剑丞最早的发表作品,是他将昆曲谱译为简谱的《思凡(风吹荷叶煞)》与《惊变》,分别刊发于《戏剧月刊》第二卷第四期(1929年12月)、第三卷第一期(1930年10月)。而他最为读者熟知的作品,无疑是1937年发表在《今虞琴刊》上的《虞山琴集序》《今虞琴社同人常熟谒墓游山记》《国乐与律吕》这三篇。1941年至1944年间,他的文章多见于《苏铎》《江苏月刊》《江苏文献》,尤以《江苏文献》刊发最多。这些杂志均有一定的汪伪政府背景,但除个别外,他的文章只谈古琴,于政治鲜有涉及。
庄剑丞作品的署名,往往不是本名,就是栩斋,但也有例外。《江苏文献》第一卷第三、四期合刊有一篇署名“琴痴”的补白《复古殿琴》,考证“余友吴君”(吴兰荪)的宋琴“虞廷清韵”,从内容及行文风格来看,当系庄剑丞所写。大约这一期已经有了栩斋一篇《从琴学说到虞山派宗师严天池先生》,同一作者不宜重复出现。类似的情况还有刊发《〈栩斋琴谱〉自序》的《苏州新报》,同版有一篇署名“澄”的《谈中国音乐——介绍王光祈著〈中国音乐史〉》。“澄”既是他本名“鉴澄”的后一字,又是他故乡澄江(江阴)的前一字,已经令人联想。作者在文中自称是江阴人,读过郑觐文《中国音乐史》,与《栩斋日记》1938年9月3日日记对应;喜欢研究国乐,其观点与《国乐与律吕》中的一些表述极其接近。在苏州的江阴籍国乐爱好者或许不止庄剑丞一人,但读过同样的书,具备同样的认识,能够撰述且都给同一家报纸撰稿的,就少之又少,不妨确指了。此外,《今虞琴刊》中《琴人书札》篇尾寥寥数语的“编者谨按”,虽无署名,据其自述与《琴人书札》笔记本,也可以确认出自他的手笔。
庄氏著述,《栩斋琴谱稿本》原本尚在秘藏,却已有少量私印本流通于世;《栩斋琴谱稿》《栩斋日记》全部影印收入拙编《上海图书馆藏古琴文献珍萃·稿钞校本》(中华书局,2017年10月),《古琴艺文汇编》则列入书末的《未收书一览表》。近八年来,除了《史林》2001年增刊发表承载整理的《古琴名家庄剑丞五十年代的检讨》(即前文所称“三反”交代材料),拙编《民国古琴随笔集》(海豚出版社,2012年4月;西泠印社出版社增订本,2019年7月)选录的《从琴学说到虞山派宗师严天池先生》《江南四琴社》,进入读者视野的庄剑丞单篇作品,大概只有《〈臞仙神奇秘谱〉钞本跋》(亦载《上海图书馆藏古琴文献珍萃·稿钞校本》)。这是庄剑丞见到极其珍罕的明刊《神奇秘谱》之后,以巨本一笔不苟精心摹抄完后所写的跋文。上海图书馆的古籍学者所见奇珍何止千万,但从尘封已久的仓库中乍见此本,还是不禁为之一惊。纵然过了六十年,庄剑丞遗留的书籍与文字,仍然传递着他对古琴的痴情。


庄剑丞丝桐生涯仅十七八年,留下的作品有限,却是近代琴史叙述绕不开的名字。纪念这位英年早逝的琴人,使其心血能为后人集中阅读、使用,是为他编订这部文集的初衷。
本书搜集、整理的是庄剑丞以古琴为主的文章,文言、白话并存,题跋(序跋)、随笔、笔记、批注、论文、书评、日记、自传诸体兼有,独琴谱不在其列。卷上文章十三篇,长长短短,皆与古琴直接相关;卷下五篇,在琴学的基础之上稍加延伸,则不妨略述缘由。《栩斋日记》《“三反”交代材料》涉及古琴甚多,对了解庄氏其人,亦属无法忽视之史料,决无摒弃之理。律吕之学为传统音乐的根底,亦素为庄剑丞所重视,他推崇查阜西的重要原因,便是查氏“不以操缦为尽事,其审别律吕细微处,多发前人所未发”(《吴门琴讯》),况且《今虞琴刊》早已刊其《国乐与律吕》,如今更不应忽视。《〈李芳园琵琶谱〉题跋二则》《谈中国音乐——介绍王光祈著〈中国音乐史〉》则是庄剑丞研习琵琶与乐史的记录,因其难得,也附之以行。可以说,目前所见的庄剑丞音乐类文字,已尽萃于此。
关于本书,还有以下四点需要说明:
其一,庄剑丞的文章并无复杂的版本问题,惟《今虞琴社同人常熟谒墓游山记》《虞山琴集序》两篇有《今虞琴刊》刊本、《古琴艺文汇编》稿本之别。二者相较,稿本明显胜出,刊本还有技术处理,故仅一处据刊本改,其馀均从稿本,以存原貌。
其二,《今虞琴刊》中的《今虞琴刊征文启》《今虞刊例》以及《琴人题名录》《琴人问讯录》《古琴征访录》《今琴征访录》的表格设计与说明,《江苏文献》第二卷第一、二期合刊(1943年8月)中署名“点元”的《廿四年前怡园琴会琴会雅集》,很可能出自庄剑丞之手,但尚缺乏直接证据。又考虑到前者常见,后者系改写《怡园会琴实纪》(西泠印社活字本,1920),未有新意,均暂不收入。
其三,拍场曾出现过一部《清远堂琴学镜明》二卷(北京保利国际拍卖有限公司,2012年12月6日),标注为“江阴小沧山馆主人庄剑丞氏补编”。此书真正的作者,卷端写得清清楚楚:会邑探楳子玉田周兆蓝琴逸氏选,兄问梅子椒生(周)庆蕃琴谷氏辑——是鲁迅、周作人的两位叔祖,都在他们笔下出现过。从图片上看,此书可能原无目录,庄剑丞自行“补编”了一份。若因此视之为他的作品,则大谬矣。
其四,因《古琴艺文汇编》中绝大部分诗文均属常见,在整理按语和批注时,只按书中格式录其标题、作者,不录正文,但蔡晋镛《风入松·怡园听庄剑丞弹琴(并引)》词不见于他处,所以是惟一例外。
其五,本书之整理,遵循以下体例:甲、只要不是明显之错讹,原有的遣词习惯均予保留,并不按照当代通行的文字规范加以修改。乙、所依据的原稿和报刊图片,遇有不能辨识之字,以“□”代之。丙、对书写或排植中出现的明显误字、别字、衍文、互乙情形,一律径改,不出校记;对个别因版本不同而差异较大者,或原文有错漏但不甚明显者,则出简短校记。丁、底本中的原小字注,改为括号内改楷体以别之;底本无标点者,加标点,所用为旧式标点者,改为现代规范的标点。
1950年左右,个人录音还不很便利与普及,庄剑丞却有幸留下了两首古琴演奏录音,一首是与吴景略、吴振平、张子谦、孙裕德琴箫合奏的《梅花三弄》,一首是约十一分半钟的独奏《潇湘水云》,没有弹完。这有如他的一生,亦如这本书:他的声音与身影与琴友们融为一体,不甚清晰;用力甚勤,然而止于中道,诸多期待,最终“未完成”。
庚子二月初吉初稿,丁丑元宵后一日增订
(本文为《庄剑丞古琴文稿》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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