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泰山，何以金山

在亚洲大陆深处的腹地
从东南往西北方向
绵延着一条两千多公里
横跨中蒙俄哈四国的巨大山系
这便是阿尔泰山
在远离海洋的大陆深处
往往是干旱，炎热，单调的景观
而阿尔泰山
却是一片润泽秀美的雪山花园
而这要从万里之外的大西洋说起

风起雪落

强大的行星风系

为阿尔泰山吹来了风花雪月

中纬度地区盛行的西风带
裹挟着大西洋的水汽
穿过欧洲，中亚的平原
经过黑海，里海，咸海
将水汽接力式地输送到新疆
大西洋最后的一丝水汽
遭遇高大的天山、阿尔泰山
化作雨雪落下
滋养出了伊犁河谷的塞上江南
也滋养出了阿尔泰山的润泽秀美
降水量随着海拔上升而增加
这里有中国最低的雪线
3000米之上终年冰封
长年累积的冰雪逐渐形成了冰川
并在友谊峰
形成了阿尔泰最大的现代冰川作用中心
友谊峰南坡的现代冰川规模宏大
发育了两百多条保存完整的冰川
冰川地貌类型齐全
角峰、刃脊和大型冰川槽谷普遍发育
第四纪冰期古冰川消退后
冰舌前端的冰碛垄拦住了流水
在清冷的山谷间形成了
如串珠般分布的冰碛堰塞湖
例如“人”字形的阿克库勒湖
冰川融水混杂着研磨岩石的白色粉末
染白了整个湖面，故称“白湖”
而更为著名的则是白湖下游的
喀纳斯河与喀纳斯湖
清澈冷凉的冰雪融水
在阿勒泰的山谷间蜿蜒
淌出了一条玉石般冷翠的河流
而阿尔泰山瑰丽风景之冠
莫过于有“上帝调色板”之称的喀纳斯湖
水清之时为蓝绿色
冰川融水注入时为淡绿色
薄云之下为淡粉色
天阴之时则为蓝灰色
在喀纳斯的东边
冰川融水形成河流
凭借其强大的冲蚀能力
切开了坚硬的花岗岩
形成了壮观的峡谷景观
和巨型的花岗岩独石山景
冰雪融水从阿尔泰山间流入盆地
汇聚成了更大的河流—额尔齐斯河
一路向西北，走出国门
汇入鄂毕河，奔向遥远的北冰洋
成为了我国唯一汇入北冰洋的水系

雪山花园

流水塑造了阿尔泰山秀丽的景观
也为生命的繁荣创造了条件
阿尔泰山如同一个湿岛
在荒凉的亚欧大陆的腹地
为生灵创造出了一片梦幻般的雪山花园
这里是世界自然基金会（WWF）
“全球200”中的阿尔泰-萨彦生态区
独特的阿尔泰山地生物地理省
还是全球36个优先保护关键生态区
许多特有、濒危动植物都栖息生长在此
比如神话般的传奇大猫——雪豹
除了雪豹这样声名在外的旗舰物种
阿尔泰山地还栖息有猞猁、兔狲、貂熊、
紫貂、金雕、胡兀鹫等众多珍稀物种
而在乌伦古河流域还生活着
我国唯一的欧亚河狸亚种—蒙新河狸
他们拦河筑坝，主动改变自然环境
为自己创造一个安全舒适的生活空间
阿尔泰山有高等植物1159种
是中国唯二的寒温带针叶林分布区
泛北极，欧亚草原带，山地等
不同区系的物种在这里交汇
在阿尔泰山,我们可以不出国门
看欧洲、西伯利亚、环北极的花草鸟兽
不同于中国常见的大陆百合组（左上）
海岛百合组、具叶柄组以及卷瓣组
阿尔泰山的欧洲百合（右上）向下的花型
翻转的花瓣以及多花的性状
非常具有异域风情
西伯利亚落叶松，西伯利亚红松
云杉、冷杉构成的泰加林
带着浓烈刚毅的西伯利亚风情
而草地上
如冰蓝色蝴蝶缠绕马蹄间的俄罗斯鸢尾
则带来另一番柔美的西伯利亚的韵味
在阿尔泰山林线之上的高山苔原带
活跃着典型的极地物种岩雷鸟
它们广泛分布在环北极地区苔原冻土带
阿尔泰山是它们在中国的唯一栖息地

烟火人间

雪山花园丰富的动植物种类
为从史前到现今的人类活动
提供了良好条件
在阿尔泰山脉的丹尼索瓦洞穴
科学家发现距今四万年前冰河时代的
丹尼瓦索人的指骨和牙齿化石
开启了丹尼索瓦人研究的热潮
之后漫长的人类历史里
阿尔泰山地区能追溯的最早居民是塞迦人
他们随畜逐水草而居，冶炼金属
建立国家，创造了辉煌的文明
他们的墓葬中发现了大量精美的黄金饰品
塞人之后，该地区先后为大月氏和乌孙所占
千年来王朝更迭，民族变迁
无数人事湮没在历史长河里
今日我们只能从阿尔泰山的岩画上
一窥两三千年前他们生活的点滴
阿尔泰山的居民自古以来多是游牧民族
时至今日，当地的哈萨克族仍然保持着
季节性转场移牧的传统
春天“羊赶着雪走”，从平原山麓转向山地
夏天在水草丰美的高山草甸放牧
秋天“雪赶着羊走”，从高山转向山麓平原
冬天回到平原盆地的荒漠草原
除了游牧的哈萨克族
在阿尔泰山的深处，喀纳斯湖畔
还生活着几乎与世隔绝的图瓦人
他们生活的小木屋与牧群、雪山、桦木林、草地
交织出了如同油画般世外桃源的景观

金山宝盆

阿尔泰山灿烂的历史
给我们留下了无数瑰丽璀璨的文化遗产
而阿尔泰山的矿藏
更是给了当年筚路蓝缕的新生共和国
一个不可估价的聚宝盆
俗话说：阿尔泰山72道沟，沟沟有黄金
其实阿尔泰山有远比黄金更金贵的东西
不仅有宝石珍品：如蓝宝石、黄玉、石榴石、绿柱石等
还有多达86种矿产
而全世界已知的矿种仅140种
可可托海三号矿坑埋藏着
锂、铍、铖、钼、铷、铯、铪、铀、钍等多种稀有金属
其规模之大，矿种之多，品位之高
成带性之分明，世所罕见
在共和国最艰难的岁月里
三号矿坑为中国抵偿了苏联超过1/3的债务
在新中国的航天工程，两弹一星工程中
三号矿坑也做出过重要贡献
铍，是运行核反应堆不可或缺的原料
铯，是火箭发动机的理想燃料
铀，是制造原子弹最重要的原材料
同位素锂六，更是引爆氢弹的重要材料
三号矿坑能成为功勋矿坑，地质圣坑
与可可托海的花岗岩地貌关系密不可分
花岗岩是由岩浆入侵，冷却形成
而在阿尔泰山中段，岩浆重复入侵
形成了独特的洋葱状圈层结构
这种独特洋葱状圈层结构
让圈层内部的岩浆需要数千万年才能够彻底冷却
在长达千万年的高温高压作用下
花岗岩内部形成了无数宝石和举世罕见的矿产资源
特殊的圈层节理还带来了另一种惊喜
在额尔齐斯大峡谷中
巨大的花岗岩山体
在数百万年的风雪流水侵蚀中
沿着圈层一层层剥蚀
出落成浑圆完整近似球形的外观
塑造了神钟山，象鼻山等令人叹为观止的自然奇观

申遗始末

阿尔泰山的丰饶与美丽
让这座四国共有的巨大山脉处处精彩
让这座伟大山脉的每一段，每一部分
都具有不可替代的全球性重要价值
① 俄罗斯：阿尔泰金山
1998年，俄罗斯率先申报阿尔泰金山
遗产地由四部分构成
1.卡通自然保护区
2.别卢哈峰自然公园
3.乌科克高原
4. 阿尔泰斯基和特列茨科耶湖
总面积达1.6万平方公里
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在评估报告中认为
阿尔泰金山在山脉范围，高度，生物多样性方面
虽不及天山、帕米尔、高加索、阿尔卑斯
但超过了比利牛斯山
具备全球范围内的重要性
俄罗斯方面申报了四条自然标准
但IUCN否定了其美学和生物生态过程价值[标准(vii)、(ix)]
在地学价值部分[标准(viii)]
虽然阿尔泰山保存了大量未受干扰的冰川
但其重要性仅是区域性的，而非全球性，因此也被否
在生物多样性价值部分[标准(x)]
阿尔泰山拥有超过1400种高等植物
其中有17%为特有种
该比例超过比利牛斯山的5%与阿尔卑斯山7%
同时
阿尔泰山为多种濒危动物的关键栖息地
如雪豹和阿尔泰盘羊
还为雪豹种群扩散至南西伯利亚
提供了种源
最终阿尔泰山的生物多样性价值得到了IUCN认可
以标准（x）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② 蒙古国：阿尔泰山岩画群
2011年，蒙古国阿尔泰山的3处岩画群
成功申报世界文化遗产
阿尔泰山岩画始于更新世（约1.1万年前）
贯穿整个全新世时期
早期岩画描绘了猛犸象、犀牛、鸵鸟等动物
这表明当时阿尔泰地区气候更加干燥
当地植被以草原为主
后续的岩画则描绘了
驼鹿、原牛、北山羊等森林物种
表明草原逐渐被森林所取代
阿尔泰山岩画群因记录了
中亚北亚交汇处的史前人类遗迹
以标准(iii)（见证价值）列入名录
③ 跨国申遗
在俄蒙项目列入名录的当年
世界遗产大会都在决议案中呼吁
缔约国考虑跨国扩展
IUCN也多次参与四国联合扩展的协调会议
2009-2013年
中俄蒙哈四国代表举行了多次会议
2009年，俄罗斯科什阿加奇
“世界遗产'阿尔泰金山’扩展的前景”
2012年，中国乌鲁木齐
“跨国阿尔泰地区的可持续发展”
2012年，俄罗斯圣彼得堡
“阿尔泰的金山”扩展国际工作组首次会议
2013年，蒙古乌拉巴托
“阿尔泰金山，我们共同的遗产”
四国代表分别提议了本国扩展区域
中国：喀纳斯自然保护区、两河源自然保护区；
俄罗斯：Sailyugemskyi国家公园；
哈萨克斯坦：Katon-Karagay国家公园、
Markakol自然保护区、
West Altai自然保护区、
Berel历史文化区域；
蒙古：Altai Tavan Bogd国家公园、Siilkhemiin Nuruu国家公园、
Munkh Khairakhan、Myangan Ugalzat, Tsambgarav国家公园、
Achit Nur、Devlii Aral自然保护区、Chivertei Gol国家公园、
Khukhserkhiin山保护区、Ongog 国家公园
根据会议拟定的总体目标
四国应在2015年9月之前完成联合扩展的准备工作
以便在2016年2月之前向世界遗产中心提交联合申报
但到了2021年，此目标依然迟迟未能达成
④ 中国阿尔泰项目
早在2010年，我国就将阿尔泰项目列入预备名录
该项目由喀纳斯与两河源两个片区构成
提名地总面积4271平方公里，缓冲区3709平方公里
两处提名地分别代表了阿尔泰山南坡最典型的地理与生态特征
喀纳斯片区是阿尔泰山最大的冰川作用中心
汇集了阿尔泰山脉中最美的自然景观
两河源片区是额尔齐斯河发源地
还是花岗岩象形山石地貌的富集区
提名地拥有1159种高等植物
在高等植物总数，特有种比例方面
中国阿尔泰都低于俄罗斯的阿尔泰金山
因此作为俄罗斯项目的扩展是更合理的申遗路径
2015年，中国正式向世界遗产大会申报
新疆阿尔泰山作为阿尔泰金山项目的扩展
因申报材料不完整而未能上会
2015年申遗未果的原委已经无从考证
其中一个可能的原因是中俄天然气管道西线计划
该计划从俄罗斯与中国接壤的阿尔泰山脉穿过
路线短且无需经过第三国
但因穿越世界遗产地而遭到多方反对
2020年，俄罗斯总统普京明确中俄西线天然气管道西线
将借道蒙古国，不再穿越阿尔泰山
阿尔泰项目终于再度迎来曙光
近期，蒙古国启动了
“蒙古阿尔泰高地”复合遗产项目的申报
并计划于2023年提交世界遗产大会审查
按照时间回推，今年9月30日前
蒙古国就将向秘书处提交申报材料初稿
现在还有6个月时间
世界遗产大会及IUCN已经多次呼吁
中俄蒙哈四国联合扩展阿尔泰山的自然与文化价值
此次蒙古国申报，能否成为一次契机
让我们与其合作共同扩展阿尔泰山
让这座横跨四国，蕴藏无数自然与文化瑰宝的
巨大山系早日全面且完整地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阿尔泰山不只是金山
它的价值远不是黄金可以衡量
它让中国人领略了河流、湖泊美的极致
它让中国人不出国门就能欣赏欧洲北极的花草鸟兽
它让年轻的共和国在内外交困的时候不那么举步维艰
它为中国的航天航空，两弹一星的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
请记住阿尔泰山
记住阿尔泰山的美丽与丰饶
请让我们用世界遗产的桂冠
去保护它，去延续它，去敬仰它
直至千年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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