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猫一样过冬

1

西北风和酷寒密谋了很长时间，在大雪节过后，露出了冷酷的面孔，它们裹胁着山川，裹胁着河流，裹胁着旷野，裹胁着村落，裹胁着草木……面对它们的裹胁，蚂蚁和青蛙躲进了洞穴，蟋蟀和蜗牛藏了起来，黄狗蜷缩在门后打盹，小猫卧在无风的角落浅睡……

对于寒冬来说，一个人并不比一只青蛙和蜗牛高大多少，也不比一只狗和猫高明多少。人甚至需要向青蛙和蜗牛学习，关闭门窗，躲在屋内才能避开寒凉；需要向狗和猫学习，拒绝诱惑，舍弃贪念，才能过得安然。

为了不让心怀比北风还要苍凉，不让眼神比霜雪还要冰冷，我要像猫一样，在小院内过完整个冬天。

2

从屋外抱一捆柴，生一盆火，坐在火盆边，可以回想一下春天的那些野花、夏天的那些硕荷或是秋天的那些红叶，都是非常美好的。也可以回顾一下我们的相遇、分离或是相惜，都是非常美妙的。一遍一遍地回想，一遍一遍地回顾，像牛一样把往昔反刍之际，才会发现：记忆，也可以用来取暖。

或者干脆什么也不想，就那么呆呆地坐着，在发呆之中让时光悄悄变成灰烬，让自己忘记窗外还有风声掠过。或者坐在火盆边，默默地打盹，让时光虚空一些，让自己忽略生活中的那些酸涩。

再好的心愿，也会被风吹散，再美的期盼，也会沾满霜雪。不要笑我像狗一样颓废，也不要笑我像猫一样慵懒。颓废，是另一种姿态的休养，慵懒，是另一种形式的调理。身体经过了休养，才能在下一个春天来临的时候，去找寻明媚；心怀经过了调理，才能在下一次邂逅之际，释放出更多的爱怜。

3

或者煮一壶老茶，在茶香中胡乱翻看着一本《聊斋》，在书中找寻漫天飞雪，找寻一只灵狐。找来找去，也许不经意之间就找到了另一个自己找到了自己前世的爱人。一壶茶熬干了，也许半天就过去了，生命的几万分之一就过去了。过去了，就过去了，看似虚度的时光，也许才是最惬意的。

再煮一壶老茶，手执一串佛珠，反复拨弄着，可以猜想一下自己的前世，也可以虚构一下自己的来生。前世，也许自己是一个拈须觅句的书生；来生，也许自己是一个深堂抄经的僧弥。如果，真的可以这样轮回，今生饱尝再多的苦，也许都是偿还；今世经受再多的痛，也许都是赊欠。

一串佛珠，就是无休无止的轮回。拨弄佛珠之际，才会明白：轮回之中，今生既是因，也是果。

4

午后，倘若没有风，却有暖阳普照，小猫就会躺在屋檐下，晒着阳光，眯着眼，头尾相接着酣睡，打着不急不缓的呼噜。搬来一张躺椅，放在小猫身边，为了把假寐装得更像，我也眯着眼，也发出长长短短的呼噜声。小猫的呼噜声，透露出来的是闲适和香甜；我的呼噜声，是为了拒绝他人向我靠近。

没有人靠近，便可以安享一份清寂。清寂之中，我的思绪可以行走，可以奔跑，也可以飞翔，可以任由思绪在一首诗中徘徊，在一幅画里飞舞，在一段往事中停泊。

如果真的困倦了，就睡一会儿，说不定会梦见你在春山中含笑，说不定会梦见你在秋水畔静坐呢！说不定梦里你在断桥边凝视一树梅花，说不定梦里你在宣纸上勾画我的轮廓呢！

5

入夜，倘若北风在窗外甩着鞭子，我就用针在窗纸的上方刺七个小孔，让风透过小孔奏成一首夜曲。

听着这首苍凉的曲子，一边研磨墨汁，一边研磨思绪，待墨汁和思绪一同研磨完毕，我就会提起笔，用小楷写出对你的眷念。写完了，一次又一次地修改，一遍又一遍地重抄，我却发觉纸上竟然无处安放你的名字。

温一壶酒，我一边独酌，一边思量。酒醉之时，才会在恍惚之中看到你。有这样的幻觉作伴，我才能安然入睡……

祈愿睡醒之时，寒冬已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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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郭成志，男，生于1977年，河南省镇平县人，任教于镇平县一所偏远的农村小学。南阳市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散文集《抚梦而歌》《长满青苔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