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绍兴三年一日,全州太守抱住一美人:“我...
宋绍兴三年一日,全州太守抱住一美人:“我助你脱了苦海,你必以丽色报我。”一旁通判见太守发狂,拂袖离席。
原来一月前,太守属下单司户,在一次宴会上,见一官妓清丽脱俗、曲声悠扬,又见诸妓调笑谑浪,唯此丽人独立,不妄言笑,大有良人风度,单司户当下便有了眷爱之意。
此后于官私宴会上,单司户唯独注目此丽人。一相好同僚见状,知其心意,有意玉成,便告诉丽人名杨玉,为全州头牌官妓。
七天前,这同僚置办了酒菜,专请单司户来私宅叙话,只点了杨玉一人前来侍候。
酒至半酣,单司户看着杨玉,神魂飘荡,不能自持,便假醉不饮。同僚明白人,将他扶至书房,转身而出,唤杨玉斟了香茶送进去。
单司户心知同僚美意,此刻见杨玉一人进来,忙起身关了门,双手抱住杨玉求欢,言爱慕已久,情不能已。杨玉见单司户年轻俊俏,心底也有几分喜欢,便佯作不允,于半推半就间,二人云雨了一场。
云雨过后,二人叙话。
单司户说杨玉才艺雅致,绝无青楼气,似名门后裔,请她如实说说身世。
杨玉羞愧说,她本宦族,原是姓邢,家居东京孝感坊,幼时就由父母许与同僚公子为妻,无奈金兵猖狂,父母皆死于刀兵,她被乱兵掠卖到此地。
单司户听了,大吃一惊,忙问道:“你父何官?夫家何官?所许丈夫何名?”
杨玉回道:“父时为顺阳知县,夫家姓单,时为扬州推官,公子小名符郎,如今也不知他生死如何。”说罢哭泣不止。
单司户听了,愣神半晌,原来单司户小名正是符郎!
原来邢单两家,都在孝感坊并门而居,往来甚密,两家指腹为婚。后单家生男,小名符郎,邢家生女,小名春娘。符郎和春娘幼时常一块玩耍,人称小夫妇。长成后,符郎进馆读书,春娘深居绣阁,从此各不相见。
到了宋宣和七年,邢公调任顺阳知县,单公调任扬州推官,各自携家赴任,相约任满归家成亲。邢知县到任不到半年,金兵就破了顺阳城,邢家遇害,年仅十二的春娘不知下落。
单司户当下知晓,眼前杨玉就是春娘。他万没想到,竟在此地以这种方式遇见。单司户想了想,且不说破,便拿她如今鲜衣锦食、随缘快活等话语宽慰杨玉。
杨玉道:“身落风尘,实出无奈。夫家宦族,即使无恙,我也不敢污了夫家。若得嫁一小民,哪怕粗茶淡饭,也是良人,胜今万倍。”
单司户说,若果有此心,他愿相助。
又过数日,单司户邀来杨玉叙话,正色假称他如今丧偶,问她是否愿意相随。杨玉誓言,只要能脱苦海,愿做奴婢。若未来之妻不容,她可出家。
单司户听了,知其厌恶风尘、立志从良,出于至诚,并非妄语,后见杨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越发喜爱。
次日,单司户修家书一封,细言岳丈家祸及春娘流落为娼,言愿履旧约,不以良贱为嫌。
单司户父亲因当年护驾有功,如今已升至郎官。单公看完家书,随即修书一封给全州太守,述说缘由,请其帮助为杨玉脱了乐籍。太守看了郎官书札,道:“此美事也,自当成全。”
次日,全州太守便将杨玉释贱归良,并设宴招来杨玉侍酒,席上另有通判一人。酒过三巡,太守唤杨玉近前,将单司户愿续旧婚,以及为她脱籍之事,一一说了。
杨玉连称恩人,躬身拜谢不停。
太守道:“你今尚在乐籍,明日即为县君,何以报我?”
杨玉答道:“恩重如山,妾唯日日祈求恩官子孙富贵。”
太守看着楚楚动人的杨玉,叹道:“丽色佳音,不可复得。”说着不觉上前抱住杨玉,于是开头那一幕上演了。
通判正直,见状拂袖离席起立,正色道:“既是司户婚约,便具同僚叔嫂之谊。君子进退以礼,不可苟且,以伤雅道。”
太守猛然觉醒,连称惭愧罪过,忙令人护送春娘至司户衙中成亲,又取了十万钱做为嫁资,并做了主婚。当日洞房花烛,两口恩爱万分。
又过了三年,单司户任满归家。临行前,春娘说服单司户,为一立志从良的妹子脱了乐籍,纳之为妾。
当初单司户只身赴任,如今一妻一妾尽皆才色双全。世人无一嘲讽以娼妓为妻妾,都赞叹单司户有情有义。
后来单公子官至太常卿。春娘未育,妾生一子,春娘视如己出,后读书登科及第。
以上从明代《喻世明言》改编而来。都说姻缘天定,此话果然不虚。我想,倘若单家父子不在官场,可能难履旧约。
姻缘天定背后,藏着文化教养层次相当。倘若春娘自小未受良好教育,仅是高颜值,我想事或有变。须知情爱持久根本,在于内在丰富鲜活。
春娘及妾,出于无奈而身陷风尘。倘若未能坚守初心,于灯红酒绿中,日渐纸醉金迷,则绝无后续从良的幸福生活。
身处逆境而初心不改,始终执着,时机成熟,便能于淤泥中,绽放出朵朵清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