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吃馒头的记忆
文 | 杨延斌 原创首发
我欣喜地感受到,一场节约粮食的风潮已经在全国兴起。而节约粮食是个永恒的话题,因为填不饱肚子,什么尊严都无从谈起。只有挨过饿的人,才知道粮食就是国家的根基人民的命脉。我提起粮食就敏感,看到有人把馒头扔掉就心疼,并常常联想到我在儿时偷吃家里馒头的情景。
虽然馒头是一种最普遍的主食,我却因为馒头,在贫困年代留下终生难忘且刻骨铭心的痛苦记忆。
我的爹娘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因病饿交加,丢下我们姐儿四个,早早撒手人寰。那时候,我最大的姐姐才十六岁,以下的俩姐姐分别十五岁十四岁,最小的我那年六岁。我出生的山东省平原县王凤楼镇水务街村,是个赶了千百年的老集。为了活命,姐姐把家里仅有的十六斤麦种磨成面,蒸成馒头拿到集上去卖。卖了馒头买麦子,再把麦子磨成面,这样周而复始剩下的就是麦麸子,真有点儿像鸡生蛋蛋生鸡。把白菜帮子或野菜和麦麸子一调拌蒸熟撒上盐,就是我们姐儿四个的一顿饭。
当年我天天看着姐姐把起出锅热腾腾的馒头拿出去卖,直看得两眼直勾勾,馋的嘴里不住地咽口水。那时候家里的碗橱里只有四个碗四双筷子,显得空空荡荡。正好,姐姐可以把留在家的馒头放进碗橱上锁。碗橱的门锁是那种古老式的长杆铜锁,长而窄的铁页门鼻子。姐姐把唯一的一把钥匙掖在裤腰里。但我闻着馒头的香味儿从碗橱里散发出来,就像馋猫闻到了鱼腥味儿,馋并急得抓耳挠腮。
有一天,我发现上锁后的碗橱,一拽把手便会出现一个大缝子,我的小手能伸进去并能摸到里边的馒头。立时,一种偷吃馒头的欲望涌上心头。我知道吃掉一个馒头或一大块馒头会惹大祸,便试着揪下一小块馒头放进嘴里,本想这样尝尝味道解解馋就行了,却不想越吃越馋,竟大着胆子轻轻转动碗橱里放馒头的盖帘,在个个馒头上扭下手指肚般一小块。
我自作聪明,以为姐姐会认为馒头上的缺口是起锅时沾掉的,但毕竟是偷吃了馒头,也有点儿做贼心虚,便远远地跑到村南头去“躲灾”。我上午躲出去,晌午也不敢回家。急疯了似的仨姐姐找到了我。扇我一巴掌后的二姐一把把我搂在怀里嚎啕大哭着说:“我的傻兄弟呀,你哪管吃掉一个馒头也行啊,你把个个馒头都揪下一块,谁还买这样的馒头啊?卖不出去馒头就没钱买麦子,没有麦子就没有麸子吃,咱姐几个就得活活饿死啊!”
当时被姐姐搂在怀里的我,委屈的大哭着喊出一句让姐姐们和我自己疼了一辈的话:“姐姐,我不想吃麦麸子啦!剌嗓子咽不下去啊,拉不下来屎,一蹲下腚眼就出血,疼死俺啦!姐姐,你让我饿死吧,弟弟不怨你!”那天夜里,我们姐儿四个的哭声被紧紧地关在漆黑的屋里。
十几个被我破了相的馒头,幸好让多次可怜搭救我们的村支书六叔杨和章买走了。姐姐买回三十斤麦子,使推磨蒸馒头吃麸子得以延续。
我虽然在儿时因偷吃家里保命的馒头惹了祸,但和一巴掌的疼痛同时留在记忆里的,还有那一小口一小口馒头的香味儿。从那年至今,无论我吃到过多少馒头,再也没吃出过那股子馒头的面香味道。
作者简介:杨延斌 ,笔名水务。1956年2月生于山东省平原县王凤楼镇水务街。1990年加入北大荒作家协会。现为德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华散文网创作委员会终身副主席。作品曾获《黑龙江日报》征文优秀奖(1987),黑龙江省征文一等奖(1989),山东省杂文奖(1995),《工人日报》优秀文学作品奖(1988 1989), 报告文学《魂归》获北大荒文学特别奖(1991)。散文《老黄》2015年荣获第二届中外诗歌散文邀请赛一等奖(钓鱼台授奖)。《让人心碎的笑声》同年获全国散文大赛银奖(钓鱼台授奖)。《二月春雨细无声》入选2020《中国当代散文精选300篇》。著有长篇小说《无癌城市》。常态发稿《济南头条》《北京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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