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青藏高原的一个鹿，戴口罩是几个意思啊？

如果你去西藏旅行，会有机会看到两种大型鹿类——白唇鹿和马鹿。发现时往往只有PP的惊鸿一瞥，怎么知道它们谁是谁？藏民大哥有办法，可以根据臀斑分辨两种鹿——白唇鹿臀斑呈暗黄色，被当地人称为“黄臀鹿”，马鹿臀斑白色具黑缘，被称为“白臀鹿”。

“黄臀”的白唇鹿。图片来源见水印

“白臀”的西藏马鹿。图片：Momo / Wikimedia commons

白唇鹿与白臀鹿，是不是让你看迷糊了？不要慌，今天我们来详细地讲讲白唇鹿。

戴着白色口罩的大鹿鹿

如名所示，白唇鹿鼻端裸区、上唇至鼻端两侧、下唇和下颌部的毛色皆是纯白色，犹如戴了一个白色口罩。

白唇鹿（Cervus albirostris），属于偶蹄目、鹿科、鹿属。图片：seeo

最鲜明的特点就是白色的唇了。绘图：翼狼Elang

和那些以PP卖萌的小羚羊相比，它们身材魁伟、气质沉稳，让人肃然起敬。成年雄性白唇鹿肩高可达1.4m，体重达230kg；而且具有威风凛凛的鹿角，角的主干扁平，长达90～130cm。雌性个头相对较小，肩高一般1.2m以下。

靠PP卖萌的小羚羊之一，鹅喉羚（Gazella subgutturosa）。图片：seeo

靠PP卖萌的小羚羊之二，藏原羚（Procapra picticaudata）。图片：seeo

我的家在那青藏高原

说到白唇鹿必须要提青藏高原的隆升，在上新世早期（约500万年前），青藏高原海拔仅1000米左右，“三趾马”动物群生活在这里。伴随着青藏高原的隆起，大批动物从华北地区迁徙而至，这其中就包括了白唇鹿的祖先黑鹿。

祁连山地区白唇鹿栖息地景观。图片：seeo

到更新世早期（约250万年前） ，白唇鹿已分化出来。随后，在更新世中期，“祖籍”华北的动物们已逐渐取代了“三趾马”动物群。随着高原继续抬升，全新世形成了现代的动物区系。从世界范围来看，白唇鹿的化石记录也仅见于西藏聂拉木县全新世早期地层中。由此可知，白唇鹿是在青藏高原独特的环境下经自然选择而演化形成的特有种。

海拔高？严寒？白唇鹿自有妙招

和咱们两脚兽在冬天添衣物不同，白唇鹿是没法给自己买羽绒服的；而它们所处的青藏高原地区，即使在盛夏时期，也常常处于10℃以下。幸好，白唇鹿有自带的高级皮毛，能起到很大的御寒作用。

即使盛夏，高原地区的温度也常低于10℃。图片来源见水印

一般兽类的毛主要是由针毛和绒毛组成，部分高寒地区的兽类还有厚而且发达的脂肪层，但白唇鹿既无绒毛层，也没有厚厚的脂肪。它的保暖装备，是异常发达的针毛。白唇鹿的针毛不同于一般兽类，不但粗而且髓质指数很高，是保障白唇鹿在高寒地区得以生存的适应性演化特征。

注：髓质指数是反映髓质发达程度的相对值，可以简单理解为髓质体积和毛干体积比，髓质比例越高，毛的保暖性越好。

雌性白唇鹿。图片：seeo

不仅如此，白唇鹿的其他生理特征也表现出对高海拔和高寒地区的适应。比如利用小而多的红细胞，运输大量的氧气——和其他适应平原生活的鹿类相比，白唇鹿的红细胞数和血红蛋白含量随海拔的升高而增多；红细胞压积和红细胞平均体积却随着海拔的升高而下降；而和氧气消耗相关的血清葡萄糖和乳酸脱氢酶的含量也都高于平原梅花鹿。此外，白唇鹿的心肌和肺泡中，也都能观察到对高海拔地区的生理性适应现象。

雄性白唇鹿。图片：seeo

想看到我，不容易

白唇鹿曾广泛分布于青藏高原东部，文献记载在中国5个省区（青海、西藏、四川、甘肃和云南）均有分布，青海省是白唇鹿最主要的分布区。2011年夏季和冬季，我曾参加青海省祁连山地区白唇鹿资源调查，在文献所描述的白唇鹿分布区域——海北和海西州东部——开展系统调研。调查结果令人失望，整个调查中，我们仅在天峻县尕河村河谷中发现了一具白唇鹿残骸，询问山区牧民，也已多年未见野生白唇鹿。

秋季祁连山托勒南山鹿场中的白唇鹿和藏羊。图片：seeo

1993年，Kaji曾报道白唇鹿在青海大部分地区已消失，我们的那次调查也验证了该状况。导致白唇鹿种群锐减的原因有很多：其一，和青藏高原家畜数量的增长密切相关，藏羊和家牦牛会对白唇鹿造成干扰并争夺其草场食物资源；其二，由于鹿茸被认为有较高的医用价值，偷猎白唇鹿仍时有发生；其三，野捕行动也造成了野生种群的急剧下降，这一点在下文详述。目前，白唇鹿种群在青藏高原呈岛状分布，其生境高度破碎化。

白唇鹿分布区，浅绿色为历史分布区域，深绿色为现在分布区域。图片：David M. Leslie / JR.（2009）

利用还是保护？圈养种群的命运

上世纪 50 年代至 80 年代初，政府鼓励活捕野生白唇鹿，并在青藏高原建立了多处国营鹿场。到了1983 年，仅青海省就有鹿场 47 个，白唇鹿超过 2500 只，另外还有大量个人和集体分散饲养的白唇鹿。

圈养的白唇鹿。图片：seeo

尽管建立鹿场的初衷在于避免非法猎杀且能提供稳定数量的鹿茸，但大量捕捉野生白唇鹿实际上造成了野生种群数量的急剧下降，加速了白唇鹿野外消亡的速度。

损坏的鹿场围栏。图片：seeo

如今，保护圈养白唇鹿已经成为保护该物种不可或缺的一环。但上世纪 80 年代末，随着市场经济发展，大部分国营鹿场取消，鹿被转让给私人或宰杀，截止目前，青海省圈养白唇鹿数量已不足 1000 只。如果任由圈养种群减少和消失，必将丧失该物种大量的遗传多样性，对野生种群的恢复造成巨大损失。

冬季治多县鹿场中的白唇鹿、藏原羚和家牦牛。图片：seeo

我曾对祁连山私人鹿场的圈养白唇鹿种群开展过为期4年的系统研究，在本文的最后，我想谈谈白唇鹿圈养种群面临的风险和相应的保护建议：

风险

1.饲养和管理白唇鹿需要专业技术，对饲养人员的身体素质要求极高，私人鹿场管理者多数年龄偏大，无力维持鹿场持续经营；

2.鹿场围栏年久失修，经常有鹿逃出围栏，逃出围栏的鹿通常会被盗猎者捕杀，但修补围栏成本极高，牧民无法承担费用；

3.饲养白唇鹿成本很高，一旦有鹿意外死亡牧民损失巨大；

4.虽然本地政府制定私人承包合同，但执行力有限，宰杀和出售圈养白唇鹿时有发生。

建议

1.培养白唇鹿饲养和管理人才，并以国家自然保护区工作人员待遇标准发放工资；

2.对鹿场围栏进行调查并加以维护，以防止白唇鹿逃脱和被盗猎；

3.根据饲养成本（饲料、药剂）对白唇鹿饲养牧户进行补贴；

4.对每只白唇鹿性别、年龄、身体状况和遗传信息登记，禁止牧民私自买卖和宰杀。

你能做的，是在这个物种消失之前，更多地了解它，并让更多人了解、重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