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有乾坤:穿越仇英的《汉宫春晓图》,看后宫小主日常玩什么
明仇英《汉宫春晓图全卷》,现收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
“汉宫春晓”这一题材在明朝十分流行,题中“汉宫”实泛指宫室,并不是汉朝一代之宫室。
据史料记载,以“汉宫春晓”命名的画作一共有七卷,除了明仇英本《汉宫春晓图》,还有现藏于美国克利夫兰美术馆的明代佚名本《汉宫春晓图》。清朝以《汉宫春晓图》为题材的画作更有五卷,包括康熙年间冷枚绘制的《仿仇英汉宫春晓图》,以及乾隆画院为乾隆皇帝绘制的四卷《汉宫春晓图》。
仇英的《汉宫春晓图》是中国重彩仕女第一长卷。用手卷的形式描述春日晨曦中后宫佳丽百态:妆扮、浇灌、折枝、插花、饲养、歌舞、弹唱、围炉、下棋、读书、斗草、对镜、观画、图像、戏婴、送食、挥扇,画后妃、宫娥、皇子、太监、画师凡一百一十五人。其中仕女有九十六人,男侍十三人,婴孩六人。
个个衣着鲜丽,姿态各异,既无所事事又忙忙碌碌,显示了画家过人的观察能力与精湛的写实功力。被称为“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
图中人物发型服装皆为汉代式样,但宫室、家具的形制皆是明朝的。取名汉宫,是当时对宫室的泛指,非汉代宫廷。全画构景繁复,用笔清劲而赋色妍雅,林木、奇石与华丽的宫阙穿插掩映,铺陈出宛如仙境般的瑰丽景象。除却美女群像之外,复融入琴棋书画、鉴古、莳花等文人式的休闲活动。图中人物穿着考究,形态各异,或逗趣,或忙碌,或赏景……虽被禁锢宫中,却在日常生活中自得其乐。
从右侧卷首起,住左依次为:
皇宫墙外,烟柳依依,花柳点出春意,晨烟点出晓的意思,围墙之内有一条护河河流,白鹭在飞翔栖息。
门前立有一块太湖石,挡住了由外观内的视线
一扇半开半掩的大门,高高的院墙上装饰着华丽的琉璃瓦。
进入院内,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池塘。
两个仕女和一个男童,正倚靠在池塘边的护栏上,俯身望着池中点点的浮萍和低飞的白鹭。
宫室内两宫女冠袍持宫扇,相背而立,一位婢女伫立在半开的门边,若有所思。
一宫女凭栏望窗外孔雀,两个宫女一个在给孔雀喂食,一个靠在门后。轩窗大开的屋内是落地大屏风,屏风上的图案,和南宋画家陈容创作的《九龙图》(现藏于美国波士顿美术馆)有异曲同工之处。
再往前走,是一处较为空旷的院落,有仕女在打理花草,攀枝折桂,三三两两,谈笑有声。
殿外一个人正在提着一只壶下台阶,三侍从捧着锦袱杂器侍立,一后妃拢手站立,注视宫女给牡丹浇水,牡丹左方一女伴随两鬟,一鬟浇花,一鬟持扇,上方填画屋宇阶棂。
有一树似梨开白花,树下有人摘花承以金盆,有人采花插鬓,有人持扇迤逦而来。
宫苑后屋中两人正在整装。
与它相呼应的是另一边的轩窗内,只剩下的梳妆台,想必小姐姐们已经早一步梳洗打扮好玩耍去了。
接下来,便是画面的高潮部分,主要以三处宫苑为主要活动场景:
第一处宫苑内女乐一组,有婆娑起舞者,有拍手相和者,有鼓弄乐器者,有持笙登级者。
琵琶、阮、古琴、古筝,大明女子乐队的姐姐们真是蕙质兰心,多才多艺。
乐女们坐的凳子,与《挥扇仕女图卷》里的唐代月牙凳如出一辙。唐代月牙凳的凳面略有弧度,造型别致新巧,装饰华丽精美,是极具大唐风采的家具。
初春北京乍暖还寒,或许烤火盆能带来些温暖
唐 周昉(传)《挥扇仕女图卷》,故宫博物院藏
与闹腾的乐舞表演相对应的,是一只在房间睡觉的懒猫。它身下睡着的开光藤编鼓墩,造型简洁大方,也说明了当时的家具制作用材比较丰富,手工艺也比较成熟。
用于陈列展品的大条案和长案是明代常见的家具种类。最早礼仪功能大于使用功能,主要用于放置牌位。到了明代,日常起居的厅堂房间内,大条案上也成了供佛与摆放瓷器、奇石、雕塑品的地方。在这个场景内就有三处长案,还有一处出现在下一个场景对弈中。
阶下六入围观地下一摊花草,同作斗草的戏,其余两人正匆匆赶来。
斗草作为古代的一种游戏,南北朝时称“踏百草”,唐代称“斗草”或“斗百草”。多见于女子但并不只限于女子,通常女子或互对花草名,或比拼品种数量或韧性;明代的陈洪绶曾有《斗草图》专门表现此活动。
在《红楼梦》中亦有表现,第六十二回中写到宝玉生日,香菱和几个丫头斗草:“这一个说:‘我有观音柳。’那一个说‘我有罗汉松。’那一个又说,‘我有君子竹。’……”
这一场景也正应了五代花蕊夫人的《宫词》:斗草深宫玉槛前,春蒲如箭荇如钱。
上方门内两人却罢琴卧地读谱。这两位小姐姐在安静地阅读,她们用手肘撑扶,斜卧阅读,完美的鹅蛋形脸庞微微侧着,她们或许代表了一种理想美的形式,眼眉清秀,嘴唇秀美,鼻子以侧面表现,用一根线画出。
图中“冂”形凭几,可跪坐前倾凭依,或置于身侧斜倚,靠肘部支撑。
孙机《汉代物质文化资料图说》
还可以这样
接下来表现的画面更具生活趣味,有仕女弈棋、捣练、戏婴、倦绣等活动。显示了她们的受教育程度和文化水平。
两位身着华丽的女子在弈棋,画面中的仆人衣着朴素,装饰简单,与仕女之间有着较为清晰的等级之分。
对弈的美人姐姐们坐在圆凳上,翘着二郎腿好不惬意。圆凳有束腰,凳面圆形,下带圆环形托泥,托泥下有四足,是典型的明式圆凳器型。黑色束腰棋桌上架着朱漆棋盘,红黑相搭果然一直都是经典配色。
欣赏画师为自己作的画像
图中的仕女均采用三白法画面色,以白粉提额,鼻以及下颏,并施朱唇,闲适的神色与绫罗绸缎和珠光宝气配合,粗细灵活,优渥的生活条件和画题的春意自然呈现。
视线再往左移,可看到倦绣与捣练的场景,这两个场景都借鉴了唐代绘画风格,尤其是画中捣练的场景,有没有很熟悉?和唐代宫廷画家张萱绘制的《捣练图》十分相似,只是仕女稍微变动了一下位置,服装与头饰也都是明人的风格。
北宋 赵佶《摹张萱捣练图》,波士顿艺术博物馆藏
二人绣的正是金丝红线牡丹。这个绣架简直如同一张没有面板的矮画桌,绣架两头嵌入支撑刺绣的绷棍,方便更换绣图。
其身后的场景中,一个孩童蹲在地上玩小狗,与宋代流行的婴戏题材一脉相承。
在弈棋女子的旁边,小孩童正由一位婢女照应着,正应了五代花蕊夫人的《宫词》中的:碧窗尽日教鹦鹉,念得君王数首诗。
阶下四人,捧壶携器闲谈。
而阶下这位手持如意的宫人特地为眼前的姑娘指向画师作画的地点。也将众人的视线引入画卷的第三处高潮部分。
一人似后妃,画工正为她写照,另有十余人拱卫侍从。
画师为宫妃写照一段,使人联想起汉代那位有名的丹青手——为汉元帝后妃画像的毛延寿。
美人身后是落地式的大屏风,屏风为宋代时兴的,多画山石流水,古人好山水,既然不能时时归隐林泉,在屏风上画些林泉高致的逸趣,整个居住空间也“可居可游”了。
为突显这位画师的技艺高超,不仅展示了现场作画的样子,还有两张已完成的画像在妃子手中传阅。
甚至引得帮忙熨烫的小姐姐不专心了,那边看着自己画像的小姐姐虽是笑得有几分矜持,但眉眼下弯似乎也很是满意画中人果真如自己一样貌美如花。
对,就是在第二处对弈那部分出现的画面。
仕女头上闪烁银白色光芒的珍珠,早在秦汉时就已出现并应用于首饰。早在公元前110年,海南岛因盛产珍珠,汉武帝特设“珠崖郡”。
而到了明朝,珠池业管理达到了空前严密的地步。目的是确保皇室对珍珠的需求,最大限度的确保珍珠的数量和质量。
画中描绘的珍珠数量是相当惊人的,这也符合了作者所处的时代特征。
箜篌是中国最古老的弦乐器之一,如今是难见了。图画上的箜篌精美非常,描金彩绘还做了镶嵌,握在美人姐姐的手中,琴音配拍板,轻快的乐声都能从画中传过来了。
最后宫女一人扑蝶于柳梢。
行至卷末,柳外宫墙,男卫四人,分立于宫墙的内外。全卷有开有闭,首尾呼应。
女子的披帛和抱肚
宋朝妇女流行穿褙子,对襟、窄袖、领、袖口、衣襟下摆都镶有缘饰,长裙及地。也有在肩部处着披帛。明代时,妇女依然是上襦、下裙,宫绦、大带依然沿袭宋制,但各处镶缘已不复存在,披帛变为斗篷。
从宋代开始出现的抱肚,为武士们所用,到了明清,抱肚成为妇女腰间装饰之物,实用性距宋元已大相径庭。而腹围则依然保留了宋元的形制,只是色彩更为明亮、艳丽。
画卷中的男性形象
根据服饰大致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类是男官,头戴绣有精致花纹的官帽,身穿圆领袖袍,腰上系红色革带。
第二类是侍卫衣着朴素,头戴巾角向上翘起的巾帽,手持卫棍,也身穿圆领袖袍,腰上系红色革带。
第三类是宫廷画师,身穿浅色对襟宽口袖长袍,头戴官帽,蓄有胡须。
明代男子的服装以袍衫为尚,公服在洪武二十六年定,衣用盘领右衽袍,袖宽三尺。盘领即圆领,《汉宫春晓图》中的侍者,男官服装皆与之相符。
图中有多少把扇子?
图卷中一共画了16把,其中11把为团扇,圆形或近似圆形扇面,且每把扇子的形制大小、颜色、纹样都有所区分。
掌扇4把,由侍从为地位更加尊贵的人引风遮尘。
非团扇的那一把为羽扇,形似翅膀。不对称的样子倒与“便面”有几分相似。
画面中的动物鸟类有孔雀,鹦鹉,以及似是锦鸡和鹭鸶的两种,还有猫和狗。
《汉宫春晓图》大约于嘉靖十九年至二十三年(1540-1544年)间创作完成后,经由明代收藏家汪爱荆等人所鉴藏,后于隆庆初年被项元汴所购得;至清代时,于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三月,作为恭庆康熙六十大寿的贺礼进入清宫廷,著录于《石渠宝笈》卷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