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所海丨我的父亲

父亲从小就生活在农村，今年八十岁了，父亲最辉煌的是在生产队当了二十多年队长，是公社（现在是镇）里最有名的庄稼把式标兵，七十多岁时，还自己种菜，天不亮就送到批发市场去卖，直到2013年11月13日凌晨，一场车祸，父亲左边肋骨断了8根，破裂的脾也没能保住，住院整整28天，这是父亲第一次住院。

出院以后，父亲像变了个人，精神有些恍惚，以前他那么爱喝酒，很少抽烟，现在刚好相反，几乎不说话，偶尔会说：“我是小时候缺营养，要不也得长你这么高，那时候喝点酒好有劲干活，抽烟就是费钱的营生！”

父亲平时就坐在大门口，阳光照射下，仿佛一樽古铜色的雕像矗立在那儿。

父亲节这天，大哥给父亲倒酒时说。

“大（农村称呼父亲的方言），今天喝点黄酒吧？”

“嗯，倒满！”

我们齐声笑道：

“啊要来，今天您得喝个满杯？”

我们叽叽喳喳东扯葫芦西拉瓢，父亲自顾自地喝着，一会看看母亲，一会看看我们。

母亲说：

“张xx死了，前几天刚埋了！”

“啊？他跟您同岁不是？才七十五岁吧？”

大姐跟母亲说：

“这也死得太快了！”

不爱说话的父亲接过去说：

“是，他比我还小五岁，俺是从小耍到大的！”

“嫩看看，嫩大喝上酒还来话了呢！”

“昂，我不说，就是想听听嫩说什么，我好学着点！”

“大，您真行，您这是偷着学艺啊！”

“人家不是说，活到老学到老，八十三岁还学巧？我还不到岁数呢！”

“前天下葬的时候，这老熊头子也跟着去了，那地场的道儿不平，他一瘸一拐（父亲的老腿骨质增生）地非得跟着去！”

“我去看看怎么啦？人们都说咱村人长寿，死得慢，我看这二年地都占满了（车祸后，我们再没让父亲去过村坟地）！”

“你不用去看，那儿有你地场！”

父亲和母亲伴当起嘴来。

“嫩木（没）看见，他老婆子嫌些孩子不撒野哭，那个叽叽劲，等我死了，嫩谁也不准哭！哭给他们看来，哭顶个屁用？”

我说道：

“你比他身体好，清明节时你还栽树来。”

父亲说道：

“阎王爷叫你三更走，定了不能留你到天明，我数来，俺这么大岁数的，就剩下xxx、xxx……光腚长大的木（没）几个了！”

“嫩大跟个小孩样，这么大岁数了还跟着去看热闹，人家在坟上放爆仗，有些卡芯子的，他都拾一堆，一个一个地点上，真烦气人！”

“烦什么烦？谁烦了？这样的爆仗越响越好，不响的越多，他上那边越害怕，这是给他壮胆的！”

“哦，这还有这一说啊？大，还有什么讲究？”

“哪来些讲究，嫩使劲干活，过得好点就是讲究！”

这时，二姐找出手机里的照片。

“大，您在门口栽的凌霄花，开得真漂亮，您看看！”

“好看，开花是花，不开也是花，开不开都是它，这块土就是它的家！”

父亲微微有些醉意了，说完便不再作声，坐在板凳上，一会瞅瞅这个，一会看看那个，我们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啥……

作 者 简 介

张所海，1973年出生于青岛莱西市农村，职业：工人；热爱诗歌、书法，尤喜秦小篆，闲暇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