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扬丨 雪总是这样

一场雪是怎样下起来的,人们往往不很清楚。当你知道了一场雪开始的时候,其实,这场雪已经下得很大了。有时,你正在埋头读一本什么书，忽然一抬头，会看到窗外已经下雪了。有时，你正喝一杯酒或一杯茶,一举杯,又会看到窗外已经下雪了。有时,你正在专心地走路,忽然觉得脸颊上或鼻尖上一凉,你急忙抬头去看,原来头顶已经下雪了。雪总是这样,它总在属于她的季节,悄悄地出现在你的身边。

雪是怎样下起来的,我总想看个究竟。可总是看不出究竟。我们不能总是一天到晚望着天,去看雪是从哪一刻,从哪里开始飘落下来的。雪总是这样,像和你捉迷藏一样躲在高高的天上,藏在一片片云里。也许一天两天,也许十天半月,她总是不肯露脸儿.也许她会选择某一天,在她高兴的时候,抓住某一阵风忽然像小降落伞一样悄悄地落下来。这时的雪花轻得像一片绒毛,她把某一股气流当作浪蜂,在上边像船一样划得歪歪扭扭,摇摇晃晃。有时候直着斜着划,有时候上上下下地划,有时候打着弧线划。一片两片千万片,一边欢乐地划着,一边布满了天空,她们也像碰碰船一样，分开了又相遇，相遇了又分开。大家一边降落，一边一路上嬉笑着，我们当然听不到雪的笑声,如果能听到的话,那笑声一定很大,一定是嘻嘻哈哈,嗬嗬嗬嗬,既有老年雪的声音,也有儿童雪的声音,既有男声也有女声。可是,雪总是这样,当它们快乐的时候总是把快乐的声音藏起来,谁也不去打扰。

雪要落向地面了,我想,每一片雪花都会有飞机着陆的感觉,即兴奋又紧张,总想为自己找到一块合适的停机坪。因为在那里她们要住一段日子,如果没有大风,也许她们一生都不会再离开。雪总是这样,她们着陆后,就开始与人们相邻,并且打起交道。其实,哪里不是雪的停机坪呢?你把手伸出去,雪就一片一片在你的手掌着陆,你的肩头够狭小吧,雪也并不挑剔,不一会儿上面就会落满雪花。你的眉毛够纤细了,但那也不会影响雪的降落。雪总是这样,当她降临的时候,从不挑剔她的降落之地,只要能有丁点的立身之地,她就会十分满意,并且立刻给你带来欢乐。

降落到地面上的雪,就有了大地的形状大地的性格。大地上有的雪都有。大地上孕育了亿万年的大山大海和高原,雪只需一夜功夫,便拥有了雪山、雪海、雪塬。农人耕作了一年的田野，垒砌了数月的农屋，编织了一夜的筐子篮子，一夜之间雪就都有了。在乡间，你只要隔窗向外一望，到处都是雪野、雪屋、雪筐、雪篮。只有那热腾腾的温泉，雪没法仿作，但她们也要接连不断地跳进去，试试它的温度。

这时，雪的山是高大的雄伟的，她的每一块壁都有千钧，她给人以威严之感，崇高之感，柔弱的雪会千年不化万年不动，人们出于敬畏，常常赋予她们神话与传说，这样，雪就变得悠久而又吉祥。

雪的海是浩瀚的，她宽广无边神秘莫测，里边有雪涛雪浪，也有平静的细波。无论你从哪里进入雪海，你都会有航行的感觉。雪总是这样，给予进入她怀抱的人以无尽欢乐。她陪你遨游，伴你滑雪溜冰，为你镶砌雪屋雪洞,为你雕塑琼楼玉宇,让你浏览雪柱雪凇。雪总是这样,让你在渺小中领略博大,在单调中看到千变万化,在冰冷中看到温馨和清纯。

我常常伫立于雪的世界,看雪的漫天飞舞却从不张扬,看雪的各有所隅,却从不争夺,看雪的降落而又随遇而安,看雪的性格,温柔而又慈祥。当寒风袭来的时候,它抵御着寒风,包暖着大地,当春天将临的时候,她又预料着绿野,默默地融化,又悄然而去。

雪总是这样,悄然而来,又悄然而去,留给人的是碧透春溪一般的思念与考。

作 者 简 介

作者简介：李耀扬：籍贯：开封市。现居洛阳市。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诗歌学会理事，洛阳市文艺评论家协会顾问。从事诗歌·散文·文学评论写作。有作品散见报刊文学期刊和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