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林绪丨我的童年,我的雪……

在我的记忆里,我们北方最美的季节当数冬季了。有人说:喜欢文学的人大都是多愁善感之人,我想,也许是吧。别人是不是,反正我是。

我打小就喜欢冬,喜欢雪,喜欢那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样子。一早,当我打开房门,那漫天飞舞的雪花,纷纷扬扬飘飘洒洒。霎时间,树枝白了,屋顶白了,路灯杆白了,堆放在远处近处的一个个蘑菇型包谷杆垛子也白了。就连麦田里的沟沟坎坎一下子也全都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而雪……依然还在洋洋洒洒的飘落着,如同天女们裙袖中那飞扬无尽的花瓣。多么沁人肺腑的空气呀,清新得宛若仙境一般。在这样充满神秘色彩的早晨,我常常可以听得见几里外的村落里,同学们呼唤小伙伴,结伴上学去的声音。在四面八方通往学校的那一条条小道上,一拨拨既淘气又不怕冷的男女孩童们,在跑跑停停的打着雪仗。你瞧,那低个子的男孩儿把雪团装进了女生的书包,而后面这个机灵的小丫头则悄悄的踮起脚,硬是把雪块放进男生的衣领中……不一会功夫,大家个个都变成了小雪人,脸蛋小手被冻得红扑扑的。雪雾中,那一串串带着稚气童音的戏笑声,在清新宽厚的原野上传播着,扩散着,此起彼伏的。刚才还是一派洁白宁静的溪径,却在他们闹腾过后留下了一个个带着尾巴的纷乱的小脚窝,这便是我童年的雪天景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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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随着一天天长大,我似乎渐渐的,越来越找不到属于我的那个童年,那个雪了。四季轮回,冬虽然还在,但却不是昔日的那个让人魂牵梦绕的冬季了。因为我情有独钟的雪,几乎再也没有下的如昔日那般壮观那般酣畅淋漓了。尽管如此,但我对雪天雪景的渴望之情却依然如同那些走失了老人的家人们一样,那种等待并坚信亲人一定能够回归的梦都永远没有泯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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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一年,我以部队新闻记者身份去基层连队采访,才使我领略了一生中最美的雪,那是一种让人震撼,为之动容的雪。

我所在的团,是一支奋战在川西北雪域高原上,为祖国的水文事业做出卓越贡献的地质普查勘探部队,。而我此次前去采访的是驻扎在被称之为“世界第一高城”的甘孜州石渠县的第九钻探连,因为这里有最辽阔的雪我自然很激动喽,次日天刚亮我便迫不及待的出发了。石渠县,海拔四千五百多米。这里高寒缺氧,终年积雪不化,即使是平坦的地方,长年保持的积雪厚度至少也在五六十公分。如果是山区,积雪就更厚了,最深处可达几米深,稍不小心就有跌入雪窖甚至牺牲的危险。而我们的九连,就长年奋战在这样的雪山上并且一干就是三年。我来到工地的这一天,正好碰到他们要转场去一个新的探测点。对于钻探连在搬迁中的危险其实我已早有耳闻了。因为施工点全是雪山地带,这就要求他们必须在几乎无法使用一切运输机械的情况下,全靠战士们肩扛手抬,冒着时刻准备牺牲的危险,先在齐腰深的雪山中探出一条路来,然后再把所有的施工设备,从这个山头搬到另外的一个山头。

当我翻过一道小坡进入营地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伏在三十多米高的钻塔上正在拆卸塔杆的三名战士。那天风很大,也刺骨的冷,室外最低温度大概在零下二十多度。我看见这三个战士,身上穿着沉重的皮大衣,头上戴着钢盔,脚上穿着军用大头棉皮鞋。他们分别用保险绳把自个拴在塔身的三个角柱上。呼啸的寒风刮的塔身不停的左右摇摆,看得人身上直发麻。大约九点不到的时候,天空忽然下起了鹅毛大雪。那里的天,说变就变,凛冽的寒风裹着手掌般大小的雪片猛烈的袭向人们,眼睛几乎被雪花打的无法看清东西,雪不时的钻进衣领中,瞬间化成冰水渗进衣服里,不一会儿,战友们的身上就全湿了。我一边帮着既要来回跑着指挥作业,同时还忙着和战士们一块拆卸地面施工设备的连长,一边见缝插针的进行战地采访。腿很快就冻的开始抽筋,手也冻的拿不住笔了。我不得不把手塞进衣服里去暖,而目光不由得再次投向钻塔上的三名战士,我不知道他们此时是什么感受,只是看着他们依然手握一尺多长的扳手一下又一下的松动着拳头般大小的螺母,熟练的把拆下的一根根钢管,用绳索栓紧,然后三人合力拉住绳索,顺着立柱放落到地面。而下面的战友,除了部分同志在捆绑塔布,其余的人则是分成四组,各组分别把一条条麻绳拴在空气压缩机和钻探主机上,大家齐声喊着号子,推的推,拉的拉,一起奋力的拖着这些笨重的设备,顺着前面战友踩探出的那条便道,艰难的向着新的工地进发。这会儿雪越下越大了,风也依然刮的很猛烈。我想试图和连长商量一下,看能否先让战士们进到帐篷里暂时躲避一会儿,等雪稍微小一点了再出发。当我表达了意思之后,连长笑了,他用手抹了一把脸上冰凉的雪水说:这你就外行了吧。这种鬼天气是经常都遇到的,我们必须要赶在更厚的积雪形成前,把所有的笨重机械先运送出去。不然等到大雪封山了,我们就只能无限期的等了。那样就无疑会拖累下一个工程进度,也会给全年的任务完成带来更大的麻烦。所以就是天上下刀子,转场搬迁都不能停。听完连长的铿锵话语,再看看眼前这一个个被雪花覆盖的像一僔僔雕塑般忙碌的战友们,我终于感动得热泪盈眶了。我虽然是专业写稿人,但此时,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文字去表述他们了……说实话,我都记不清后来自己是怎样带着热泪离开这里的。

一晃就是几十年过去了。虽然直到现在,我还不能完全叫得出那些战友的名字,但这段发生在暴雪中的让我感动故事已如一件价值连城的文物,与我的童年一起,被永远的放进了我心灵中的收藏夹里。这些年来,只要是大雪飘落的时候,我就会情不自禁的打开它。我所以能感念儿时的雪,是因为它在我幼小心灵打上最初的幸福烙印,才使我永生都爱上了雪,并与人生中那段最美好的雪天雪景结下了海水般深厚的缘。

啊!我的童年,我的雪……

写于2018年的第一场雪

作 者 简 介

魏林绪,曾经的部队新闻报道员,军旅作者。共在各类省级以上报刊发表包括通讯,消息,报告文学以及小说,散文等作品一百七十多篇。曾获军区报新闻写作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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