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友方方

棋 友 方 方
                文/ 陈东升

每次从外地回到家里的时候，常听到一些热心邻居说，方方又来找你下棋啦，可惜你不在家！
         方方来下棋是平常的事，可我却不想跟他下棋。这不是自己托大，而是不能跟他下棋。他是高中生，在重点一中读书。他的理科成绩特别好，据说有一次在全国的XX比赛中获得第六名。他要是因为跟我们下棋而耽误学习，那罪孽大了。小伟叔是民间高手，跟方方下过棋。小伟叔说酒鬼有酒瘾，赌鬼有赌瘾，咱们常下棋的有棋瘾。像方方这样，万一有了棋瘾，迷上象棋把学业误了，咱都是罪人！我弟弟也是象棋爱好者，他说咱们农村出个人才不易，不能让他因为下棋毁掉前程啊！

有时也觉得自己多心。要是人家本来把下棋当成娱乐，来下棋就是玩玩，自己一次次避而不见岂不令人伤心？看来，有必要跟他解释一下此事。有一年春节前到他家去了一趟，方方不在家，他父亲把我领到堂屋里，屋当门墙上全是奖状。他又把我引进方方的卧室，那也是间书房；卧室有一张床，一张课桌和一个书橱。课桌上很干净，整齐的一摞棋谱，一摞荣誉（获奖）证书，一副小型磁性象棋。
           你再等等，他只要到家就是找人下棋，我去喊他。方方的父亲说。
            不用啦，有空再来玩！说完我走着回家去了。
        除夕夜方方来了，他长得特别瘦，戴着眼镜，给人文质彬彬的印象。我的棋力不行，于是打电话邀来弟弟，让他们下棋。

方方马二进三以起马开局，弟弟用当头炮应对，方方马八进七用屏风马……二十多回合后弟弟落入下风，他用中炮盘头马布局无可非议，但是那种路子到了中局己方很难控制局势，易引起混战。弟弟苦苦支撑，三十多回合后认输。第二局弟弟执红先行，以自己擅长的五七炮布局，方方还是以屏风马应对。
         空气中充满硝烟味。弟弟不停地搓着双手，搓了半天手又接着抽烟；方方双眼死死地盯着棋盘，他从棋盘旁摸起杯子呷了口水放下，又摸起杯子呷了口水放下；再摸起杯子，他双手使劲握着，很明显他也非常紧张……我想起一个轻松的话题就问方方，哎，你学习好，考清华北大没问题吧？
        方方依然死死地盯着棋盘说，考不上……我英语不行，咱农村的学生跟城里的学生没法比，先天差，尤其是听力…… 方方寡言少语惜字如金，我认为他说考不上，是谦虚吧？

第二局棋的战斗时间很长，弟弟用双炮马三兵攻击方方的双马炮两卒，经过一百多个回合的拼杀，最后形成马兵对马卒，双方握手言和。

夜深了，村里迎新年的鞭炮声越来越响。

我送他们到院外，年初一咱接着下，我大声说。两人走了，我关门休息时想起一件事来，本来想劝方方少下些棋今天咋又忘啦。
         方方后来考入天津的一所大学，假期里仍来下棋。他沉默寡言，下棋的时候心无旁骛想着下棋，有一次问他读大学每年要交多少学费，他依然双眼紧紧地盯着棋盘，不紧不慢地说不多，我的奖学金用不完！

我 想起中学毕业后的一些事情。二十多年前，在我家乡流传着一段顺口溜。“刘庙的车，李庄的楼，陈村的蛮子到两头。”这三句话里第一句的车指农用三轮车；第二句话是指我家乡在90年前后的特殊建筑，那时候的堂屋一般地面建四间，其中三间通连，另外一间单独隔开称大头屋，大头屋上再接一间（共五间）就是楼了，一般那间楼是给女孩住的。第三句是说我们村里光棍多，有人贩子从四川贵州等地拐来姑娘卖到本地，称外地女人为蛮子。我没事时下棋，有女人来给我要稿纸说是往四川写家信，我边下棋边扬扬手说，“拿去，拿去！”
        一天上午三辆警车开进我们村里，接走了两个贵州女人，其中一位是方方的母亲……

方方的母亲走后再没回来过，听说在南方打工。方方去年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南方参加工作，一个离老家很远的地方，也许那里有他的母亲吧……

方方，我们想和你下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