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 254 白起装病——“战神”论战句句精辟
上次为您说到，赵孝成王从秦国回来以后，想赖掉那六座许诺给秦国人的城池，不过，理由却想不充分。既然领导想不到什么充分的理由，臣子们就必须为领导解决这个烦忧。臣子们进行了一番辩论赛之后，赵王终于想明白了，事情看来是比较清楚的，白白送上自己的地盘，那是傻子才做的事情。于是，赵王就派出了坚决支持不割地的虞卿出使齐国，和齐王讨论一下怎么样对付秦国大流氓。
眼瞅着赵国割地的事儿出了岔子，支持割地求和的楼缓老爷子干脆也别等了，等死是白痴才做的事情，所以赶紧脚底抹油离开了赵国，从此以后不知所踪了，到底是逃回他日思夜想无比倾慕的秦国去了呢，还是逃回北方，去他老家戎狄人那里度过他的退休岁月了呢，没有下文，史料没有记载。
不过，很快大伙儿都听说了，虞卿要出使齐国。大家都是明眼人，虞卿出使齐国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有一盘账的。于是，魏国人马上就有行动了，立刻派出使者奔赴赵国，要和赵国兄弟订立合纵盟约。如此看来，魏国人也不大情愿服侍秦国的，当看到齐国赵国有联手的意思，心想着这下我可找到组织了，于是立刻行动起来，对合纵抗秦组织表示全力的支持。
对于秦国人来说，赵国许诺割让六座城池的事儿，似乎到这儿已经成了浮云，成了传说了。自从赵孝成王从秦国这里完完整整地回国以后，自始至终就没给秦国任何的城池。秦昭襄王这一份愤怒那是可想而知的，这世界上只有我忽悠别人哪有别人骗自己的，而赵国人是一次又一次的欺骗他的感情。本来秦国人打赢长平之战以后，损失虽然大点，但并不妨碍他们继续进攻邯郸，要不是范雎从中斡旋，要不是秦王本身耳根子软，现在没准儿赵王早就该搬家了，还拽什么拽？还有邯郸给你住吗？
这样一来，赵王使滑头，秦王很生气，之前的预言就要应验了，大家最不愿意看到的场景出现，无论赵国这个时候还给不给地了，反正秦国人是肯定会再次讨伐赵国了，不同的只是战争的借口而已。本来秦国从邯郸撤兵是正月的事儿，等了很久也没等来赵国割地的消息，却看到了这个手下败将和山东诸侯们悄悄地眉来眼去，悄悄合纵。
长平之战的第二年的秋天，庄稼都被割进仓里了，又到了打仗的好时光了。为了追究赵国自食其言，拒绝割让六座城市，无情忽悠盟国的阶级感情的罪名，秦昭襄王重整兵马，集结完毕，正式进攻赵国首都邯郸。这一支军队算是刚刚经历过一年以前长平之战的考验的，战斗力那是不用说的，秦军的将领个个都是从士兵开始的，通过不断地杀人砍头，一级一级爬上来的，能力也绝对没问题。而赵国呢，这个时候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去年在长平孤军奋战，摔了个大跟斗，把门牙都给摔掉了，这个时候还能不明白？团结起来力量大，集体抱团儿才是信得过的组织。
但是很遗憾的是，在这支出征部队里，我们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可能你要问了，一支数以十万计的部队里少一个人多一个人，谁管呢？不对，这个人少了还真不行，一下子把全世界的眼球都给抓过去了，因为这个人太重要了，这就是白起。这一支出征部队里居然没有白起，白起去哪了？我们的战神现在干嘛去了？答案是，他老人家病了，回家疗养去了，据说可能是痔疮发作，骑马骑太久了，给马鞍磨的。
是啊，征战一生的老将军身体终于扛不住了，打仗那是体力活儿，玩命砍人那就是锻炼身体。曾经当小兵的白起，身强力健，百毒不侵，后来升官了，基本上不到关键的时刻也不必抡刀挥剑。战争在这个时候对他来说成了脑力劳动，他要想的很多，比如：粮草够不够用，能用多长时间呢？下面的士卒伤亡是多少，伤亡以后有没有兵源补充？武器呢，武器消耗有多少？军队的士气是否高涨？对方的将领是谁，有多少士兵，会不会有援军？要采用怎样的战术，取得什么样的胜利呢？一场仗打下来，秦军上下通常是欢欣鼓舞的，而白起却日渐苍老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战神，可是没人去关心战神是怎么熬出来的。没有天生的将帅才，只有勤奋的成功者。
好了，现在这个成功的将领白起犯病了，秦昭襄王也没办法。不管对方是真病假病，总不可能硬把对方从床上拽下来吧，也好吧，趁机考验一下，看看秦国内部除了白起之外有没有其他的将领，如果能趁这个机会发掘一两颗将星来取代白起，那也是好事，免得以后青黄不接。秦昭襄王于是命令王陵挂帅，在这一年的九月集结完毕，目标直指邯郸城。
邯郸城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武安、没有了上党、没有了晋阳，屏障已经通通没有了， 门牙给打光了，剩下的那就是最柔软的地方了。这个时候的邯郸城那是赤裸裸地暴露在秦国人的刀口之下了，秦国人没费什么力气，轻而易举地就整齐地列队，开到城下，于是，围城、进攻一切按套路来。很可惜，这一次秦国人大跌眼镜，事实证明，赵国人打野战玩包抄围歼什么的，很少能击败秦军，但是在防守战当中，秦国人却从来赚不到赵国人的便宜。长平之战刚刚开始的时候，秦国人就是攻不下赵国人修的壁垒，就是一个明证。
好，现在，赵国人又启用了善于防守的廉颇，死死地守住邯郸城。邯郸城是赵国的首都，不能丢，一丢就亡国，况且又经营了这么些年，所以它的坚固是可想而知的，赵国军民背水一战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几轮交锋下来，秦军的进攻屡屡受挫，而邯郸城却依然坚不可破，攻了三个月不但没得手，反而略有失利。秦军这就叫强弩之末了，这两年，秦国士兵打得也太累了。
消息传回秦国，秦昭襄王很着急，看来真的不能随便取代战神。这个时候听说白起的痔疮好像已经好了，赶紧喊白起上前线，只要他肯答应，拿下赵国首都邯郸那就跟玩儿似的。
白起被秦昭襄王叫来了，可是他身上的病好了，脑袋上的病又犯了。听了秦昭襄王的命令，他非但没有接受，反而冲着老板发起了牢骚：“大王啊，去年赵军在长平新败，士卒十死七八，虚弱不堪，在当时拿下邯郸那是举手之劳。可是没想到，在关键的时刻，有人没事找抽，硬说打赵国不利，阻挠我们乘胜追击一举拿下，反而要求我们从邯郸撤兵，错失大好良机，真是气煞我秦军将士！现如今，赵国有了喘气的机会，发奋图强、涕泣相哀、戮力同心、耕田疾作、恢复生产。赵国的君臣更是加班加点，早去晚归，四面出价结好诸侯 ，君臣一心上下协力，犹如当年勾践困于会稽山之时。反观我们秦军，在长平之战死者过半，国内粮荒；如今，远绝山河而攻他人之国，一旦遇到赵国人顽强抵抗于内，我们的军威必定受挫。在那时，诸侯各国看我秦军疲惫，势必群而攻之，发兵断我后路与外，于是大破我军只是时日的问题呀！”白起这一番话说出来，确实很棒，文采很好，字字珠玑，说的那都是久经沙场的光辉经验的结晶啊！
秦昭襄王这个时候已经七十多岁了，先别说是不是越活越抽抽了，起码返老还童是有的，脑筋是越来越像孩子了，脾气也大了，听了白起这番话非常不高兴：“哼，寡人大军已在围困邯郸，岂有无缘无故撤兵之理！你不去，不去就算了！”于是，秦王就按照长平之战既定的模式，一如既往的向前线增兵增粮，在背后给于前线统帅王陵强有力的支持。按理说吧，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况且手下新增了这么多的兵源为自己玩命，王陵应该打起来更顺手才对呀，很可惜的是，这位大哥一如既往地给秦国人败兴，给秦王添堵。再一仗打下来，得，秦国人又损失了五个校尉，相当于现在师长级别的军官了。
消息传回国内，秦王急毛了，眼瞅着王陵这小子不行啊，换人吧。环顾一周，算来算去，也只能想到刚刚伤愈归队的武安君白起了。可是，白起再一次面对自己的领导热情似火的目光的时候，脑袋依然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白起拒绝出山，说自己又病了！秦王心里那叫一个纠结，武安君的病不是刚刚养好嘛，哪来又什么病。他哪里知道，上一次白起是身上病了，这一次是心里病了。不管找什么样的借口，痔疮发作也好，更年期综合症也罢，反正就是不舒服，有病得治。
虽然身体不管是真是假稍有不适，但却绝对影响不到白起敏捷的思维和精准的判断力。不愿意到前线挂帅，不愿意出征，不等于不愿意给意见。白起见到秦王，大胆地给出了自己的论点，那就是秦军这一次出兵，必然以失败收场。作为秦国赫赫有名的战神，作为令诸侯胆寒的“人屠”，白起说这样的话很不注意影响。
秦王很不高兴，撇着脸就问白起：“你说我国这一次出征必然失败，依据何在？”白起也很直，当兵的人都这样，也没看老板的脸色，直接就说了：“依我来看，论据有三：第一，打不过秦国的赵国，那必然会求救于诸侯。山东列国各个把秦国人看成敌人，把赵国看成亲戚，没有理由不在赵国危难的时候拉他一把；第二，我军刚刚去年打过长平血战，死者过半，国内空虚；第三，我军远征，隔千山万水去打他人的国都，赵军在内防守，诸侯在外支援，我军势单力薄！”
对于战争无比热爱的秦昭襄王显然是根本听不进这些的，他直接就驳斥白起了：“年前打仗打得国虚民饥，你为什么不衡量一下我国百姓的承受能力，依然要求增兵增粮，消灭赵国人布置在长平的大军，如今寡人息兵养士积蓄粮食，士兵的军饷比以前增加了好些，这样的情况下你却说不行了，这作何解释？”
听了这话，白起依然不动声色。白起是谁？战神！战神是怎样炼成的，难道仅仅是因为在战场上多砍了几个人就成战神了，战争是一场比拼智力的游戏不是光靠体力的。既然白起已经得出了不宜出兵的结论，那自然要继续抛出论据。
他对秦王继续说：“第一，长平之战秦军完胜、赵国大败，秦人欢喜、赵人畏惧。秦人厚葬厚养，又吃又喝，受封升爵之后疏于备战，而秦国的财富在战争当中又极度消耗掉了，但赵国人，战死沙场的士兵到现在还暴尸野外，伤者没有机会疗养，他们的国人面对我军的进攻团结一致，平时生产劳动更加卖力，和我们现在消耗财富相比，那赵国人是在积累财富；第二点，今王发兵虽倍其前，臣料赵国守备已十倍矣。现在我们虽然不断增兵，但赵国人也不是傻子，他们的准备可能也有十倍啊；第三条，赵国战败以后，君臣忧愁，积极外交，到处与诸侯结好，那就是为了防范我们秦国。赵国现在内部充实，外交成功，此消彼长，我国不具备出战之条件啊！”
说得太好了，条条在理句句精辟，虽然没有系统学过军事理论，但是白起已经把决定战争胜负的因素分析得面面俱到。秦王听了这番话，羞不羞愧我们不知道，但我在想，现在已经在阴间的那一位军事科班出身的优等生，善于玩纸上谈兵的赵括听了这番话，不知有什么想法呢。有的时候，打仗不需要真刀真枪，胜败就在战前分析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明了了。
文案初校：雨滴
文案修订：羊羊
音频剪辑：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