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亚安·阿里：为异议辩护（上）
按：阿亚安·希尔西·阿里（Ayaan Hirsi Ali: 1969～），索马里政治家、反对党领袖Hirsi Magan Isse之女，1992年在荷兰获政治避难，现为美国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研究员，同时还是人权活动家，反对女性割礼、号召改革伊斯兰教。近著有《异教徒：为什么今天的伊斯兰教需要一场改革》Heretic: Why Islam Needs a Reformation Now. 因其文化和社会成就，阿里获得了《新标准》期刊（The New Criterion）颁发的第四届埃德蒙·柏克奖，本文 “In defense of dissidence”为她的获奖感言。
【译注：埃德蒙·柏克，英国政治家、思想家，现代保守主义思想的奠基人。】
美国是一种观念（idea）。我想重复一下，美国是一种观念。没有哪个地方能像美国，让我感到宾至如归。我熟悉美国的观念。这样说并不意味着我会背叛作为索马里人的身份，也不妨碍我在肯尼亚生活过多年。肯尼亚和内罗毕的许多事物也博得了我的爱慕。我在荷兰生活过，从那里，我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倘若不是碰巧生活在荷兰，我注定不是今日之我。
但是，美国的一些观念是如此独特、例外，以至于只属于美国。四天前，我去看了音乐剧《汉密尔顿》。现在想想，世界上有哪个国家会这样反映自己的开国元勋，所有的演员都是非洲裔和少数族裔。从头到尾，我一直在想，“我希望他们（即美国的国父们）还活着。我希望他们能看到这一切。我希望托马斯·杰斐逊能看到这一切。我希望亚历山大·汉密尔顿能看到自己是如何被扮演的。”我知道，你们是多么珍视美国的例外。
我们必须把这些观念传给下一代，但是，“下一代人”也包含移民。我们（移民）对美国观念的珍视绝不亚于你们这些本土出生的美国人。事实上，我深知有许多移民愿意为美国观念赴汤蹈火，绝对要胜过你们的千禧年一代。我曾在哈佛大学教过一个班，其中有位同学在肯尼迪学院念书，他说“我并不在乎美国500年后会怎样。至于它是否被伊斯兰教控制，我也不在乎。”我当时回复道，“显然，我很在乎，我不希望美国的观念被伊斯兰教控制。”
你们知道什么是圣战（Jihad）吗？ 所有人都知道。你们知道什么是宣教（Da’wah）吗？这个关键问题，你们未必明了。自911至今，大约有15个年头，多数美国人、欧洲人知道什么是圣战，但是他们并不知道什么是宣教。宣教是伊斯兰化的过程。宣教是一项在社会、政治各个层面伊斯兰化的策略，以此体现伊斯兰教法。宣教也会导致圣战。如果不知道何为宣教，你不会真正理解圣战。宣教和圣战相关，正如2004年荷兰情报局（AIVD）在一份题为《从达瓦［注：Dawa, 指劝服人皈依伊斯兰教］到圣战》的报告中指出：“网络策略、国际性传教活动、互动乃至达瓦和圣战的紧密结合，表明各种形式的激进伊斯兰活动和激进伊斯兰恐怖主义现象之间存在着关联。”AIVD描述了宣教对自由、开放社会的威胁：
达瓦形式的激进伊斯兰运动，从本质上讲，并不必然是暴力的。不过，它催生了严重的安全威胁。达瓦通常被解释为对西方世界的穆斯林少数族裔进行“再伊斯兰化”（re-Islamisation）。这些少数族裔被他们视为“被压迫的兄弟”，理应从“西方洗脑的重轭”下解放出来。这些致力于宣教的团体遵循了一种长期策略，并且主要基于极端原教旨的、狭隘的和反西方的价值观。他们希望生活在西方的穆斯林拒绝西方价值观和标准，使信徒极度孤立于西方社会，并且经常对社会中的其他群体表现出不宽容。他们还鼓励这些穆斯林在社会中（秘密地）发展出平行结构，并且将执法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他们的意图是，西方国家的穆斯林应该背弃非伊斯兰政府，同时代之以自己的基于伊斯兰教法的自主性权力结构。
然而，需要注意的是，伊斯兰化的宣教努力并不限于西方世界的穆斯林少数族裔。
如果你不知道何为宣教，你便不会理解今日的威胁所在。在这里，我是你们的朋友，是保守主义者，是切实关心美国观念的人。但是，如果在座的诸位，不理解或不知道宣教是什么，尽管我很感激你们对我的礼遇，我依然要说，“真替你们脸红”。为什么这么说？当我们回溯历史，看到父辈、祖辈乃至祖先面临糟糕的观念时，通常我们会思考，我们会坐在舒服的沙发上指责，“他们怎么没注意到？他们怎么不知道它？你们怎们不知道希特勒要干什么？好，在20世纪30年代不知道也就罢了，但是在40年代初，他们应该知道啊。”
然而，生活在信息时代，你们却不知道什么是宣教。这个糟糕的观念现在有自己的策略、机构和资源，而你们对它却一无所知。如果你不知道什么是宣教，你自然不会理解沙特阿拉伯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我们的总统，贝拉克·奥巴马——我是黑人妇女，所以我想，在今天的舆论气候下，或许只有黑人可以不藏着掖着地批评黑人——我想告诉大家：说真的，我不喜欢他。但他毕竟是我们的总统并代表我们。现在，他去沙特访问了。当我得知，他确实不喜欢沙特时，我想，“嗨，难得啊。”每个人都问我，奥巴马总统有没有哪一点让你欣赏？我想了想，“他不喜欢沙特阿拉伯，这一事实让我略有好感。”但是，他现在身在沙特，却不会讨论宣教问题。
宣教，是一项伊斯兰化的计划，一项改造的计划——它是宗教帝国主义。在现实中，它经常意味着沙特的宗教帝国主义。而且如果你知道印度尼西亚在哪，知道印度尼西亚是什么，事实上，它是世界上最大的穆斯林人口占主导的国家，如果你注意到沙特对印尼的宗教影响，沙特在巴基斯坦的所作所为，沙特在非洲各国所做的工作，你便会理解何为文化帝国主义。如果在这个时代，你不能理解这一情况，说真的，你无权评断那些（希特勒治下的）德国人或是生活在铁幕背后的那些兴高采烈追随斯大林及其党羽的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