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我们农家的“杀猪菜”
〓 第 1383 期 〓
文|神玉牛 编辑|王成海
前几天看微信,看到“老事旧人”平台台主王成海老师写的和地瓜到土牧尔台西一个村里去吃“杀猪菜”,跑了一百多公里路,到了,发现人家猪也杀了,菜也快做好啦,结果,王老师怕吃“槽头肉”,地瓜怕喝酒,最后到土牧尔台街上吃了点饭,就回了家。我看了文章以后挺失笑的,像不像“叶公好龙”呢?不过,王老师捏叫我“大姐”,地瓜喊我“姨姨”,我也不好说“逗”他们的话,我就奇怪跑那么远,就“看”了下,没吃没喝,多少有点遗憾 。不过,从“养生”的角度看,走是对的,那肥腻腻的猪槽头肉和大杯酒够厉害,还有那热情,好吃好喝难消化。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写东西啦,但是王老师的这篇文章勾出了我对过去时光的回忆,所以也想写出来,我亲自经历的“杀猪”和“杀猪菜”……
我出生在六十年代的困难时期,生长在火山下的半农半牧区。从记事起,村里家家户户都养着一头,有的两头猪,养羊的并不多,有养的也是几只,还为着卖羊毛舍不得杀了吃。所以,养着的猪就成了一家人一年吃肉的期盼。
春天抓上一只猪娃子,叽叽唠唠地养到冬天,阴历“小雪”到“大雪”中间选个好天气杀了吃肉。那时候的猪和人一样也吃的差,大部分吃的是田地里长着的猪菜—灰菜、燕儿姨、舌钱钱、狗舌头叶子,我们都田地里拔,现拔现榨现喂,拔的多了晒干冬天里喂。前三样可以生吃喂,狗舌头叶子得煮熟了吃,那煮时候的苦味我现在都能感觉到—苦、涩,难闻。到了秋天给打点荞麦花子(把荞麦秆轧碎)、胡麻织子(胡麻秆轧碎),有的猪就不好好吃,需要撒一点点莜面或玉米面“哄”着吃,或掺一点山药。所以,那时候的猪肉不肥,也长不大多少,平均也就杀个100斤左右甚至几十斤,能超过120斤,那已经是好人家了,猪种抓好了,人也勤快喂得好。
猪吃不好长的慢,肉膘也不肥,毛都是粗糙的扎手,如果几十斤肉是发红的,不像现在那么厚的膘那么肥。我喂猪时爱用手柞猪脊背,盼着猪长大。我妈说,用大人手柞六柞,就能杀一百斤左右。
猪到了冬天生活会好些,人为了给它抓膘会加些山药,顿数也多了起来,猪和人一样也是早、中、晚三顿。但是到快杀前会在人临睡前再喂一顿,它吃了就睡会长点膘。而且临杀前的那一顿吃的最好。我妈喂这一顿时会从猪头摸到猪尾,再揪揪猪两只耳朵,而猪这时候也会回应,嘴里发出“哼、哼”声,抬头看人,尾巴打着卷。这时,我妈眼圈红啦,用衣襟擦着眼离开。
听人们说,猪临死前是能梦到的,只是一睁眼要“哼哼”,这一“哼”就忘了。所以,老人们骂不长记性的孩子时会说,“你说猪的?记吃不记打?”
杀猪是很残忍和悲壮的:我小时候只看过一次,后来就不忍参与,那场面至今忘不了。
杀猪前几天就忙乎上啦,借大出勺锅(大号锅,每年准备杀猪退猪毛用),借方桌得两张拼起来,准备好大案板,再找几个有力气的邻居。同时告诉村里的亲戚,今天来吃杀猪饭,杀猪菜+油炸糕。
早上,准备工作开始,“唠唠唠——唠唠唠——”地叫几声,猪“哼哼”着慢腾腾从圈里走出来,结果看到圈口站了好多人,立马折回。赶紧拿出平时的喂猪盆倒猪食,在猪低头吃食这会儿,几个身体强壮的邻居跳进猪圈把猪摁倒,手脚麻利地拿着绳子把猪前蹄和后蹄分别捆绑,猪发出凌厉的“吱吱”叫声反抗着,可是被几个人抬到对成一条的两个方桌上,四条腿被绳子紧紧捆绑着,身上又被人按着,只有凌厉的“吱——吱”惨叫声和喘息声。而屠夫一刀下去,立马“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猪也就没了声音,流出的血还要接盆里准备做猪灌肠用。
俗话说“猪羊一刀菜”。可也是生命啊,想那场景毛骨悚然。所以,每年的“小雪”和“大雪”这段时间,是猪的末日,人们生活改善的开始,从此人有了肉吃,一冬天猪肉烩菜粉条,开始有了油水的日子。
杀猪后要褪猪毛,在一条后腿猪蹄上方轻轻割一条口子,然后插上气管,呼哧,呼哧地打气,猪一会被吹的鼓了起来,然后烧水抬猪上锅头,一瓢一瓢地浇开水,屋子里飘起来难闻的猪腥味道。褪猪毛的,一个浇水,一个拿着浮石在园鼓鼓的猪身上褪毛,一会儿一头黑猪便成了白条猪,开始分割。先割头,取内脏,心、肝、肺马上交另一锅开煮,准备做杀猪菜用,再把带着胆汁的苦胆另外捆好放起,有药用价值,我就见过手上起了“鸡眼”带着有胆汁的苦胆能治好。猪肚、猪肠倒粪清理,猪肉腰两侧的白嫩猪油叫“香单油”猪肥油多,猪瘦油也少,是这个家庭一年来的炒菜油;把猪尾巴割下来给小孩子吃,据说能治“流诞水”。最后是小孩子最关心的猪尿泡,割下来一点点,用气管吹大了大家踢着玩,孩子们也不再围着看剔猪啦,满院跑着踢猪尿泡玩,一片欢笑,那是村里最早的“足球”运动。
猪的内脏取净便依次“卸肘子”,就是分割猪的四条腿即猪蹄子。如果主人家想要大肘子就割猪腿时多带点猪肉,如果小肘子就少带肉。一般是前肘子比后肘子大,这猪蹄子也是可送人的“礼物,如果非得送又有点舍不得,一般就送个后猪蹄,这也是能看出这家的女人“大气”还是“小气”,也是当时贫穷的表现。
接下来依次为分割槽头肉、二到迷、腰条、座墩(后座)、尾巴。或者就分成两扇肉放在案板上,由主家自己分割。这样,“杀猪团队”的杀猪任务就算完成啦。
但是,有一个特殊,就是在杀猪要命时有脖子那的一块骨头必须煮了,只给这个杀猪的人吃,只煮这一块骨头,别人只能吃“杀猪菜”。
何为“杀猪菜”,其实当年没有菜,“杀猪菜”是由煮到不流血但是还没有完全熟了的八成熟槽头肉和心、肝、肺,加入调料再炒着吃的一道肉和部分内脏的组合,把煮到八成熟的槽头肉切成大片儿,再把心、肝、肺也切成薄片,油哇哇,红乳乳的炒一锅,再加上调料满屋飘香。由于请来的亲朋好友人多,再做些土豆粉条烩菜、调凉粉、腌菜等,讲究的人家多做些别的菜,主食油炸糕。
在主人一家的热情中,男一桌、女一桌,小孩一桌。炕上坐的,地上站的,香气满屋。酒味、旱烟味呛得女人们咳嗽、唔嘴,男人们说笑、喝酒,嘻嘻哈哈,女人们互相经由(提醒)多吃肉和肝活,少吃凉粉。
女人、孩子们很快吃完了收拾桌子,可男人们桌上喝酒正酣,每个人脸上红光满面,有的摇头撇嘴,有的舌头变短说活吐字不清,满桌的菜没吃多少,槽头肉第二盘凉成了坨,几块钱一瓶的白酒喝了一瓶又一瓶。好在那会儿都是粮食酿造酒,虽然散场时个个红头胀脸,走路摇摇晃晃,但是没有一个喝出事的。
几十年过去了,我已多年没吃过“杀猪菜”啦,现在的年龄也不适合多吃“杀猪菜”。倒是我姐有几年给我拿来过槽头肉、肝活和猪蹄子,虽然知道多吃不好,但还是每次少切一点慢慢地吃完,就想回味那当年的味道,享受那份特别的“亲情”。
那红乳乳、香喷喷的“杀猪菜”哟,是乡思,是那个从小生活的“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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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神玉牛,乌兰哈达火山草原人,考学改变了命运。退休后主推家乡农产品,做纯手工阿胶糕,专注养生事业。乌兰察布女企业家协会会员,涂鸦群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