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看台1308 | 刘祖建：最羡慕那些能进出国营饭店的人
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 蒋述卓 题
欢迎关注公众号
拉到底部，有赞赏
国营饭店
·刘祖建
四十年前，我们市坪街上有一家国营饭店，就叫市坪饭店。在我家的左边，离我家只有十余米，中间只隔着一座房子。但我们极少走进饭店，更不用说去饭店吃饭了。
那时，我特别羡慕市坪饭店。因为那里面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对于我们这些孩子来说，好吃的东西极具诱惑力。每次从饭店大门口走过，我们都会有意识无意识地朝里面偷看几眼，猛地吞咽着口水。
饭店有好几个干部职工，其中有两三个妇女。这几个妇女跟我母亲上下年纪，同我母亲很熟，关系也不错。父母教我们叫她们“孃孃”（读LiangLiang），就是阿姨的意思。饭店的负责人，是一位南下干部，瘦高瘦高的，大约五十来岁，跟我们是本家，听说是河南人，说一口河南普通话，一家老小六口人。
市坪饭店是四立三间的木房，门面很宽，纵深也长，街沿坎很宽很高，可能有一米多宽一米多高。饭店里面很宽敞，靠后面大约三分之一的地方是厨房，前面三分之二的地方是饭厅。饭厅里摆放着好几张四四方方的大桌子。
我们这些小孩一般是不敢跑到里面去玩的，偶尔见里面人少，大门和后门开着的时候，才敢鼓起勇气、壮着胆子从大门跑进去，又迅速从后门跑出来。在里面跑的时候，心里有些紧张，不敢在里面停留，更不敢东张西望，怕饭店的工作人员看见了抓住我们，把我们交给父母亲。父母知道我们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就会狠狠地骂我们一顿，甚至打我们几巴掌。所以，即使我们从饭店里跑过，也绝不敢让大人们知道。我们之所以敢壮着胆子、冒着挨大人打骂的风险到饭店里去跑一趟：一是跑进去想闻一闻饭店炒菜散发出的油香味；二是从饭店跑出来后，好在小伙伴中吹吹牛皮，显摆显摆，
我至今仍记得，饭店卖的东西有：米饭、包子、馒头、面条、米粉，当然也有炒菜。进饭店吃这些东西，要凭粮票，粮票有全国粮票和贵州省粮票；票值有贰俩、半斤、壹斤、伍斤、拾斤等。没有粮票饭店不会卖饭给你吃。包子主要是糖包子，肉包子极少；最好的炒菜有炒猪肝、炒回锅肉、炒猪肠，也有羊肉、牛肉，还有其他的炒菜、汤菜，都不多，也就几样菜。
闲天，去饭店的人较少，赶场天会多一些。去饭店吃饭的人大约有两类：一类是公职人员，有工资收入的，比如：县里和区里来我们市坪公社检查指导工作的干部，还有市坪公社、供销社、粮站等单位的公职人员；一类是经常来市坪赶场的个体工商户，他们是经政府批准可以摆摊设店的，能赚点小钱。农民们几乎不去饭店，因为他们生活极为困难，一年四季都在为吃穿发愁，哪有钱去饭店吃饭呢。去饭店吃饭吃肉的事，农民们想都不敢想。我的父亲母亲和我们兄弟姊妹，也从来没有去市坪饭店吃过一顿饭，直到改革开放后市坪饭店关闭。
我最羡慕那些能进出饭店的人。大凡能进出饭店的人，衣服都穿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穿的几乎都是四个口袋的中山装。脸上也有血色，红光满面的。进饭店吃饭的人，从饭店出来时，总喜欢站在饭店大门口稍稍停留一会，似乎想让别人知道他在饭店里吃过饭。他们站在饭店大门口，双眼平视，头慢慢的转着动，毫无目的的左看看，右瞅瞅，看了好一会，才迈开脚步从饭店的大门口大摇大摆地走开。看着从饭店走出来的人，我时常猜想，他们在饭店里肯定吃到肉啦。我发誓：等我以后长大了，找到钱，我也要带着伯伯（即父亲）妈妈和弟弟妹妹们去饭店吃肉……
有时候，饭店里的东西也会减价处理。那些已经做好的包子、馒头，由于存放的时间长了，不能继续保存，再保存下去就会变质、发霉、腐烂。这时，饭店的东西就会减价处理，而且，价格比平时便宜多了。只要听说饭店的包子、馒头减价，我们小街上的人就会轰的一声拥向饭店，抢购着这些快要变质的包子、馒头。有时，为了抢购到这些食品，人们互不相让，拼命往窗口处拥挤，挤来挤去的，偶尔还会发生一些的争吵。
虽然我家离饭店很近，但饭店的食品减价时，我的父母往往在田野里做农活，等他们披星载月回到家时，饭店的减价食品早已买完，大门早已关了。我们兄弟几人看到别人在饭店门口抢购包子、馒头，也只能不停地吞咽口水，瞪着眼睛看着别人把包子、馒头买走。
记得有一个雨天的下午，父亲在家里给别人理发，突然传来饭店包子、馒头减价的消息。父亲闻讯，急忙对正在理发的客人说，请你稍等一下，我一会就回来。一边说话一边迅速放下手里的理发工具，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到了饭店门口，抢购到一些包子、馒头。傍晚吃饭时分，父亲母亲就把包子、馒头分发给我们吃。虽然是减价食品，但我们吃起来也十分好吃，香喷喷的，油滋滋的，甜咪咪的。我常常舍不得一下把它吃完，想把它留起来，慢慢吃。可父亲和母亲不准，说再不吃，就坏了，不能吃了，就该丢掉喂狗了。真要丢掉，就太可惜了，于是，我就慢慢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啃着，似乎要把这个包子馒头，永远的品尝下去……
而今四十年过去了，国营饭店早已成为历史。虽然我儿时没有条件去国营饭店吃过一顿饭，但改革开放以来，我家的物质生活不断改善和提高，特别是这些年来，我家的餐桌上顿顿都有好几个可口的菜肴。每当我谈到儿时国营饭店时，我爱人就说：我们现在的生活，比国营饭店时期不知好了多少倍呢。想吃猪肉牛肉羊肉，想吃鸡肉鸭肉鹅肉，想吃生猛海鲜，随时都可以到附近的菜市上去买。想吃什么就做什么来吃。是啊，改革开放四十年来，人们真正过上了幸福生活。昔日国营饭店的那几个菜，哪能跟我家今日餐桌上丰盛的美味佳肴相比呢！
可能你会读：
转自：汕尾日报2019.09.01
善为网：http://www.shanweinews.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