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看台861 | 洪天丽的暗香与众不同
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 蒋述卓 题
小说
暗香
·洪天丽
这个小区在城区外环，步梯，租金不贵。她只身来到这座小城打工，对租房自然就货比三家。通过工友的介绍，她终于在这小区的六楼找到一个暂时的安身之所。
小区里住的大多是外来工，楼房格式有点像学校宿舍，每层都有一个廊道可以洗衣或放置鞋柜等杂物。每天下班回家，她总会在附近的菜市场买一点菜带回来自己烹饪。提着菜一步一步登上六楼，和每一层楼的住户打招呼。到五楼的时候她会停一停。五楼还没有租出去，没有拖把、洗衣板、鞋柜等杂物，她可以将手中的菜暂时放下来，走到廊道的窗口往外面望一望，吹一吹风。
某个休息日，她下楼打算去逛街时看到五楼的楼道上堆了些家具和画板，画布。有几个搬家工人正在往里面搬东西。她侧身避开堆放在楼道上的家具，下四楼时还回望了几眼那些画板画布。
就要有新邻居了，真好。她心想。
下午回来，她照常提着菜，一层一层地和住户打招呼。到了五楼，却见大门紧闭。门外贴了张手写的广告：“招聘画模，工资日结。（注：画模不用展示人体艺术，衣着工整，可自带。）”
她看这广告写得风趣幽默，就敲开了五楼的门。
画师的门只开了一条缝，看到她手中杂乱的各种蔬菜水果零食袋子，目光马上往上提，只看她领口以上的部位。
“我可以应聘当画模吗？我住六楼。”她没有注意到画师的神情，笑笑问。
“可以，明天过来。过来之前必须收拾干净自己的仪容，不能带其他无关的私人物品。”画师说完，作势要关门。
她马上补充说：“我周一至周六要傍晚六点才下班，除了周日，我可以下班后再过来吗？”
“可以。”画师说完就关了门。
她哑然失笑，看来艺术家都有点“与众不同”。
晚风轻拂，她“收拾干净”了自己，就下楼来上班。这是她第一天上班，所以穿了嫩黄色的连衣裙，十分清雅可人。画师见到她时，眼中溢满赞叹的神色。
她要做的是，将一篮水果端起来，目光微微顾盼，站着不动就好。背景是画师自己画的油画，疏影横斜，月色黄昏，几乎可以假乱真。
画师很快就完成一幅作品，速度惊人。他给她付工资，称赞她的裙子很漂亮。
她羞涩地低头微笑，接过工资辞别回去。
次日开门，画师看她又是那套连衣裙，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进了门，画师指了指换衣间：“你换一下我准备的衣服吧！”
她有点小窘。漂亮的衣服只有一套，看来不能满足他的作画需求。她看了一眼背景，然后进换衣间换了一套湖绿的雪纺。飘飘若仙。
画师举着油画笔，看得有些失神。
他浓黑的眉毛，他玉琢的鼻子，他薄而红的唇……他亮若星辰的双目，那么专注地，看着自己。
她含笑捧着一束假花，站在白色栏杆旁。
画师还是很快就完成了画作。她看到这幅画时，心如鹿撞。他怎么可以将自己画得那样美？她几乎听到画中花开的声音。
而画师，在她走后，回身拿起那束假花闻了闻。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刚才仿佛闻到了世界上最甜美的花香。
就这样，她每天下班都会去兼职当画模。每天敲开他的门前，她都会将自己收拾得清爽怡人。他的表情也较初见时生动了些，偶尔会教她化妆和搭配服饰。
画师很满意，一幅幅画作都堪称精品，娇羞的她，灵动的她，安谧的她……
虽然每次下班回家，她面对紧闭的大门不能再看看廊道的风景，但是走过五楼的时候，她还是很高兴。
很快到了年末。这一天公司开年会，可以提前一个小时下班。她一手提着从年会上带回的小礼品，一手提着蔬菜零食，走上楼来。
五楼的门刚巧打开了。画师走了出来想下楼。
她抬起头来看到是他，眼中迸出惊喜。年会狂欢，她的发型和衣服都有点乱。天气寒冷，秀长的颈部被围巾淹没，身形也裹得有点走样。
他的眼中划过一丝厌弃，退回脚步“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关上了她，一声欲出口的问候。
她呆呆地上到六楼，和平时一样，收拾好了自己，下楼来，敲门。
从此之后，水果还是那些水果。假花还是那些假花。她的笑容也似乎还是笑容。
转自：汕尾日报2018.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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