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珩:我祖父接济和资助过张君秋

小时候我对旦角戏兴趣不是太大,如果说我真正主动去看旦角戏,那就是看尚小云的戏。因为尚小云的武戏多,多演巾帼英雄,带开打,对这个我有兴趣。一般来说,我家不看尚派戏,像他的《双阳公主》等,都是我自己独自去的。我家从我的七伯祖、我祖父到我两个祖母都是“梅党”。当时“梅党”很多,主要支持者有人们现在常常提到的齐如山,其实除了齐如山之外,真正给予梅兰芳经济财力、文化见识各方面支持最力的则是中国银行总裁冯耿光先生,冯耿光字幼伟,我祖母她们不叫他冯耿光,都叫他冯幼伟或冯六爷。尤其是我的七伯祖和祖父,与梅兰芳、冯耿光的交谊都很深厚。

梅兰芳先生最后一次演出是在1960年,第二年他就去世了。我最后一次看他的戏是《穆桂英挂帅》。《穆桂英挂帅》是他在1959年从马金凤的豫剧演出本移植过来的,也是他的最后一场戏。

程砚秋到晚年胖得不得了,演旦角,一上台下面都乐,甚至是哄堂大笑,十分钟以后整个剧场就静了,通过他那委婉的唱腔、漂亮的身段,完全抓住了观众,让人忘了他舞台上的形象和年龄,这就是一种艺术魅力。程砚秋在1949年之后演出不算太多,但是50年代初到50年代中叶还是有些演出的,也拍过电影《荒山泪》。但因为我家是“梅党”,因此看程戏很少。而且那时候我年纪小,需要家人带着去看戏,所以很可惜,四大名旦里唯一没有看过程砚秋的戏。

梅先生在我祖父去世以后来往很少了,但直到五六十年代,张君秋每排新戏,比如说《望江亭》、《赵氏孤儿》、《状元媒》的首场演出都要送票来,请全家人都去观看。

我祖父很喜欢张君秋,张君秋成名跟我祖父有很密切的关系,包括当时对他生活上的接济和资助,他甚至一度住在我们家。祖父给他写剧本如《凤双栖》等,在他身上花了很大的工夫。张君秋拜过很多人为师,博采众长,最早开蒙的老师是李凌枫,后来拜过王瑶卿,也拜过梅兰芳,他能兼收并蓄,创造了很多新的唱腔。我听我父亲说过,张君秋就曾对我祖父说:“干爹啊,我就老想着这么件事儿,您看我能不能够把很多流行歌曲的腔糅到京剧里边去。”30年代初流行歌曲非常盛行,这对张君秋很有启发,于是才有了这样的念头。我的祖父很传统,当然是不以为然,持反对意见了。但张君秋脑筋很灵活,总是喜欢创出新腔,因此后来形成自己的艺术风格,一直在创新、改良也就不奇怪了。

我从不隐瞒自己的观点,我是很赞成男旦的,男旦也称乾旦,是历史形成的,却是京剧艺术的特色,完全不同于现在某些歌星忸怩作态,用假嗓模仿女声的表演。男旦的音域宽广醇厚,高低音区都很美,甚至超过坤旦。除了“四大名旦”,像徐碧云、黄桂秋、筱翠花、芙蓉草这些男旦也都有自己的艺术风格,只是我们这几十年抑制男旦的发展,许多男旦得不到演出的机会,像张派大弟子吴吟秋和温如华等在盛年时就已经凋谢了,殊为可惜。这些年我们有像王佩瑜这样的优秀坤生,为什么就不能有乾旦的一席之地?

那时候中国京剧院和北京京剧团联合演出的时候也有,最著名的一次是演《赤壁之战》,就是将原来的《群英会》、《借东风》、《华容道》合编为一出,里面加了很多戏,比如说叶少兰和裘盛戎合演的《壮别》是原来所没有的。也加了几个原来没有的人物,像刘备、张昭等,所以使用了当时很多名老生,像马连良、谭富英、李少春、李和曾等,但是原来“群借华”的精华也都保存了下来。

这出合作戏当时票价是3块钱,我那时候上小学吧,当时家里说得考好了才能去看戏,后来为看这出戏我还真考得很好。但是天公不作美,票买了以后突然发高烧,我为了看这场戏, 偷偷吃了4片APC,吃得浑身打哆嗦、冒冷汗, 愣告诉我爸妈说是不发烧了。临去看戏之前还拿体温表夹着试了一下,一看才36度,实际上在那之前早上可能还38度多、39度呢,为了看这场演出顾不得了。说也奇怪,这场《赤壁之战》4个小时,看下来以后一身冷汗居然好了,小时候就有那么大戏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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