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卿云楼主”—王玉蓉(上)

王玉蓉(1913-1994),女,京剧旦角演员。原名王佩芬,生于上海一个木匠家庭。曾就读于“明德中学”,立志从医。不料刚刚读到初二,其父病重,因生活所迫而辍学。后从于莲仙习京剧,艺名王艳芳,曾赴厦门、宁波、南京等地演出,艺宗“程(砚秋)派”。于南京夫子庙演唱时,同台者还有绿牡丹、李晓峰和后来成为京韵大鼓艺术家的小彩舞(骆玉笙)等人。

荣登歌星皇后座  平地无故起风波

她虽为秦淮歌女,仍不愿荒废学业,遂考入“京华女子中学”。每日清晨以王佩芬学名入学深造;待华灯初上之时,用王艳芳艺名前往茶楼卖艺。“群芳阁”老板为招揽生意,举办“南京歌后”选举,尽管竞争激烈,但王艳芳凭她那无人匹敌的天赋歌喉,荣登皇后宝座,因此竟遭人嫉妒,有一歌星怀恨在心,扬言“有你,我就不得好过;有我,叫你也好过不了!”于是,她买通了一帮人,只要王艳芳登台演唱,这伙人立即以口哨、倒好起哄,甚至将瓜皮、茶杯等物抛向台上,随之骂声四起,不堪入耳。也是王艳芳宽宏大度,为避免伤姐妹间和气,并未采取针锋相对之争。心想:若不参加竞选,哪会有此事发生,她真后悔当个什么“皇后”。

歌女读书被开除  报界舆论连篇书

谁知一波方平,一波又起。一次周末,王艳芳正在后台候场,无意从台帘缝隙中见台下坐着一位面孔熟悉的观众,仔细端详,原来是校长傅况麟,顿时脑袋“嗡”的一声,心想这下可糟了,要是校长认出我来可怎么办?正当她忐忑不安之际,偏偏又轮到她上场,事已至此,只得听天由命,硬着头皮上场了,心中还暗自祈祷:老天爷保佑,千万别让校长把我认出来!其实她也明白,“老天爷”管不了她,她也不信这儿套,只不过是自我安定情绪罢了。她上台时还耍了个小聪明:为避开视线,斜着身侧着脸走向舞台,而且仰头平视不看台下,歌罢便迅速下场。尽管当时没有什么反映,可当晚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就是一个“怕”字。

怕!又有什么用?周一她早早起来,一路小跑直奔学校,一路上,心中总是想着“千万”!盼着“万幸”!快到学校时,不知为何脚步却越来越慢,好不容易走进教室,正巧遇见一个心直口快的同学,立即把那不愿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她:“学校说你到茶楼卖唱,有伤风化,已贴出布告把你开除了!”最怕的结果还是发生了,犹如晴天霹雳。回到住处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趴在床上嚎啕大哭。消息不胫而走,记者纷纷前来采访,很快便以“为何校长能茶楼听曲,歌女不能入校读书”的醒目标题见于报端。这位校长亦立即撰文反驳,随之又有《歌女可是公民?》的文章声援王艳芳。报纸上展开了笔战,此事轰动各地,诸多报刊纷纷载文,为王艳芳伸张正义。傅为此召开了记者招待会,言校方初不知王系歌女,为整顿校风故将其开除。虽舆论强烈,但社会当局却认为傅处置得当。

遭此厄运的王佩芬心灰意冷,无心献艺,亦无意求学。虽有“金陵女子中学”愿意收她为旁听生,但她婉言谢绝了。接连遭受打击,使她无心在宁留恋,也清醒地看到茶楼卖唱终非长久之计,于是满怀惆怅悄悄地离开了南京。

巧遇同窗慨解囊  北上拜师“古瑁轩”

回到上海后,她易名为“王玉蓉”。平日闭门读书看报,闲时票房走走 以示消遣。也该着她时来运转,万没想到竟在无意之中,巧遇同窗好友顾菊英。如今人家已是师长夫人,这位顾太太对玉蓉深表同情,劝她若要成京派名角,只有进京深造,要拜就拜“通天教主”王瑶卿为师,才有出头之日,并慷慨地包揽了她的全部学艺费用,当即给她路费两千元,而且每月按时汇款二百元生活费用。王玉蓉深感友情的真挚,依依惜别顾菊英,带着友人的亲笔引荐信,登程北上进京投师。

这年王玉蓉刚19岁。那个年月对一个女孩子来说,离乡背井到举目无亲的京都投拜名师谈何容易。几经周折,终于在西四遇到了古道热肠的'同和居'东家刘三爷,经他介绍通过王瑶卿之继子王幼卿的引荐,来到煤市街大马神庙,拜在了曾任内廷供奉的王瑶卿门下,这步棋奠定了她日后成名成家的基础。

“丰泽园”的拜师会上,有人问她是唱哪儿派的?她回答“程派”。程砚秋在一旁一听便问道:“爱唱哪一出?”她说:“唱的最多的是《芦花河》。”于是王瑶卿就让她唱了一段,唱罢众人鼓掌称好。王瑶卿的掌门大弟子程玉菁对王瑶老说:“师父,她倒是有条好嗓子。”众人的夸赞,使王玉蓉美滋滋的。忽听师父说:“光嗓子好管什么用?没味儿还不说,唱得甭说‘板'啦,连'眼'都没有。”一听这话,真好比冷水浇头,一下子凉了半截,心想:这下可全完了,花了那么多钱拜师,最后落个“连眼都没有”。一阵心酸,滴下了泪水。王瑶卿的妹夫姚玉芙劝她:“别哭哇!你师父是说你学得不瓷实,没有掌握好板眼的尺寸,这样要求你,是为你好。”荀慧生等人又都劝她好好跟师父学。

王瑶卿和王玉蓉

王瑶老问她:“你想成好角儿吗?”她说:“不想成好角儿我干吗来了!”“吃得了苦吗?”“只要能学好戏,什么苦都能吃。”王瑶老点点头,因为她是上海人,有些字发音不准,必须通过吊嗓儿纠正,并让她对着镜子边唱边找口型。在吊嗓儿之前,让她一气儿喝足了水,只要胡琴一响,就再也不许喝了,目的就是培养她在台上不“饮场”的习惯。就这样一炷香接一炷香地唱下去,有时一唱就是两三个钟头,当发现不对之处,立即给予纠正,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稍事休息一下,跟着接茬往下唱,就是嗓子唱哑了,也不许停止。忽然有一天竟一字不出,这下可把她急坏了,心想:我就凭着这条嗓子呢,嗓子要是没了,我可就没饭了。可王瑶老的脸上却带着笑容说:“以前你是想怎么唱就怎么唱,不受字眼儿管着,嗓子好着哪!现在有字眼儿一管着,不会唱了,所以唱不出来了。等到几出戏一唱下来,嗓子会使了,你的嗓子就会一劳永逸了。不要紧,先休息一下,过几天就会好的。”

王瑶卿教她的第一出戏是《女起解》。当时她心想:“全本的《玉堂春》都唱了,干吗……”可又不敢说,师父看出了徒弟的心思,就说:“你唱的那叫什么呀?‘忽听得唤苏三'的‘忽’字就给人家‘糊'住了!”说得她也乐了,这才下决心从头学。开始这个“忽”字怎么也“忽”不上来。这出戏整整教了她二十天,是她师父一个字一个字地“抠”,一板一眼地'敲'出来的。对这个南方人来说,她师父确实费了很大心血,为的就是给她打下坚实的基础。

梨园故事:小强铁嗓青衣王玉蓉

王瑶卿常对她说:“学戏不要着急,它跟存钱一样,钱存在银行里,花起来方便。”开始她不理解,后来才真正体会到,银行里要是只存几块钱,要想花几百元就办不到了。她暗自庆幸自己不仅拜的是“名”师,更重要的是“明”师。师父有时顾不上教她,便让师兄程玉菁教她。并请武功教师教她练武功、打把子。她不解地问:“我唱文戏,干吗还练把子?”师父说:“文戏不少地方要借用武的身段,没有武功身上就不会好看。”在不到两年时间里,她已学会了青衣、花旦、刀马旦等十来出戏,关键是学到了“王派”的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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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梨园春戏曲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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