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盟人闯东北的那些“牛”事
〓 第 1444 期 〓
立春一过，牛鼠开始正式交接，庚子鼠年疫情带给人们的记忆难忘，人们已迫不及待，希望牛（扭）转乾坤，希望新年新气象牛气冲天！
狗剩居家抗疫，外面世界再大也不想去看看，来日方长嘛。脚步可以停下来，但思绪可以穿越呀。这不，辛丑年忽然想起那些牛事儿来......
遥想当年，走西口的后代不安现状，狗剩的父亲带领一家闯东北，蜗居在大兴安岭森林里的茅草房。东邻居是家吉林人，爱吃猪肉炖粉条，这酸白菜可是必不可少的主角。一句“翠花上酸菜”口味可见一斑。
001
这年初秋，东邻居的刘老四新婚媳妇想吃酸白菜，爱老婆胜过爱自己的刘四哥决定去二十里外的小煤矿集市上拉它一车。那时候好邻居一般搭伴赶集、相约购物，狗剩妈让狗剩同去，买上两百斤大白菜。
第二天早上，刘四哥套上他家的独眼龙大黑牤牛车，相跟上早早出发了。
大兴安岭无霜期短，尽管初秋，已是层林浸染，霜叶红于二月花了。
林间的茅草屋炊烟袅袅，一日两餐闯江湖的居民悠哉游哉，粮票的年代人们因瘦弱而灵活，林里刨食，爬山上树采点蘑菇木耳，换点米面油盐酱醋。
远亲不如近邻，东邻居刘大娘六个儿子两个女儿，最小的儿子也长狗剩一岁。狗剩子和刘老四间隔十多岁，但不影响交流说话，他经常带狗剩树林里折腾，套兔子抓野鸡，打开冰湖捞小鱼。慢慢地狗剩家也适应了东北人的饮食起居、听评书唱小曲。东北人哪有不会扭秧歌唱几句二人转的。这不，刘老四赶上牛车刚出村口就唱起来。先来一段《杨八姐游春》：
三三三月里刚交是清明
桃杏花开柳条又发青
杨八姐小九妹二人前去游春
东京皇城雾沉沉
汴梁郊外景色新
两匹快妈咴咴地叫
马上端坐着两个人
杨门女将杨八姐
带领九妹来游春
一路上春光满眼看不尽
春风阵阵动人心
你看这翠绿的野草铺满地
桃杏花瓣落满身落满身
河水哗哗浪花滚
鸟雀喳喳串枝林
柳条青青人前舞
.....
由于记不住词，刘老四的游春游的有点走马观花、丢三落四的，但这不影响他俩的心情。狗剩是刘老四的铁杆独粉丝。在狗剩的叫好声和点歌下，刘老四又唱一段《小拜年》：
正月里来是新年儿呀啊 大年初一头一天呀啊
家家户户团圆会呀啊 少的给老的拜年呀啊
也不论那男和女呀 诶呦呦呦呦呦诶呦呦
都把那新衣服穿啊 诶呦呦呦呦
都把那个新衣服穿呐啊诶呀啊
......
不知不觉兄弟俩在二人转的陶醉里路程过半，不能再嚎了、吼了，早上那碗玉米糊糊的能量在消退，肚司令开始咕咕下令进军食物了。唱不动就聊，聊一起听的热门刘兰芳的评书杨家将，这几天正说到杨六郎摆牤牛阵破辽兵。这牤牛真的能破阵杀敌？厉害了我的牤牛！
说起这牤牛，刘四哥家的牤牛，因小时候没有遇到兽医阉割，四、五岁了，脾气暴躁异常，经常和其他家的公牛武斗争王。有剩有败，这不，架打的多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左眼被牛角挑瞎了，成了独眼龙。为了能驾驭它干活，得牵控住牛鼻子，否则就成了脱缰的野马。
他俩正谈论着杨六郎，路过了朝阳村的房后，快褪去绿色的草丛里，隐隐约约有三五头牛吃草。忽然有头黄公牛朝路上的狗剩们“哞”了一声，刘四哥家的独眼龙黑牤子也是仰头回应了一声：“哞—！”
还未等他俩反应过来，这两头牛突然加速，“砰”的一声就狠狠地对撞在一起。
幸亏刘四哥提醒快下车，要不然牛车侧翻了把狗剩甩出去。这两个家伙死死地顶牛，前踢跪下也互不退让。
刘老四和狗剩一起鞭打黄牛，连抽带喊，一牛加两人，终于打跑了那黄牤牛。
一场突如其来的黑黄大战在人的“拉偏架”下结束。重新套车，继续赶路，渐渐离开斗牛的是非地，两头牛还互相哞对方，似乎谁也不服谁，有约架的嫌疑：“你给爷等的。”“爷等你回来的......”
惊恐之余，刘老四他们忽然发现原本对称的黑牤牛的右尖尖角撞飞一节，独眼龙续加独角龙，成了“双龙”了，这下看谁敢惹我黑牤牛，我是“双龙”我怕谁，吓不死你！
哎，那个好斗的年代！
小煤矿的集市，方圆三十里最繁华的地方。狗剩们在交易菜的地方，拿出布兜里的几两黑木耳和菜家交换，一市斤白菜5分，一市斤黑木耳750分。物物交换，黑木耳成了钱的临时替代等价物。
兄弟俩吃个油饼就着白菜心算作午饭，得胜回府！
新婚燕尔的刘四哥，外号刘能，能种地、能打猎、能采药，能上山淘宝，能下河网鱼，捡野蘑菇是捎带，且性格还大大咧咧，一高新兴就唱小曲。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潜移默化下，狗剩也能配合着哼几句。刘老四想着媳妇的酸白菜有着落了。说起刘四哥，常被小媳妇戏弄，有次四嫂让四哥猜谜语，说一头牛头朝南吃草，左转三圈，右转三圈，问尾巴朝哪？不会脑筋急转弯的刘四哥就咬定朝北，结果是朝下，被骂了傻狍子还心里美滋滋的。
再下一个坡就离家三四里了，刘老四清了清嗓子，开唱：
瞧情郎
梳哇洗呀打呀扮戴上花
情郎哥捎信 让我去瞧他呀
倒叫我没有啥拿
买上一对鸡 买上一对鸭
买上一对螃蟹 再买一对虾
捎带两个大西瓜呀
天哪上啊下呀雨 地上滑
不小心摔了一个出溜滑呀
两只手儿一乍撒呀
飞了一对鸡跑了一对鸭
爬了一对螃蟹蹦了一对虾
摔坏了两个大西瓜呀
得儿呀米呀咿呀哈
这些礼物都算白拿呀
当这歌正唱到“摔坏了两个大西瓜呀”时，“咚”的一声脆响，吓得黑牤牛一激灵，狗剩低头一看，妈妈呀，原来是外侧车胎爆了。
真是喝凉水塞牙缝放屁扭了腰，又出了这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两人把五百斤大白菜卸下车，开始卸轮胎里外带。
连绳子拉带木棍撬，费了九牛二虎的洪荒之力，才扯下来。饿的不行了，撇一颗大白菜，那白白嫩嫩的菜心是最美的餐饮。太阳快落山呀，狗剩子的母亲和刘老四的小媳妇担心地跑到村头瞭望。见面得知详情的刘四嫂笑弯了腰。是啊，去时这小曲唱出个“黄”咬金，只打的牛仰车翻；回时这小曲只唱得车胎开花，笑死个人啦......
天黑下来的时候，狗剩子和刘老四进了各自篱笆院的茅草房。之后的日子不敢听刘老四唱小曲了，总感觉又要爆胎啥的......
002
狗剩子的父亲算作半个赤脚医生，人们有个头疼脑热的，总要被请去号脉针灸一番。也许是不要钱的缘故，还挺灵的。邻村山下的人们以口发朋友圈，渐渐成了“村红”。
这年初冬，村西头山东大哥一家的牛眼看不行了，一个杀猪吹屁眼的外行，正准备刀子给牛做气管食道手术，说是牛吞了土豆，卡住了，憋死呀。
没招的一伙人正准备死马当活马医呀，山东大哥孔范银跑来大叔长大叔短地特请狗剩子父亲过去看看。热心肠的狗剩子的父亲急急忙忙赶过去。此时的牛肚子憋得溜圆，眼睛瞪的溜圆。
情急之下，狗剩子父亲找到一把采木耳的一字尖铁锥，对准牛软肋穴位就是一锥。过了一会儿牛肚子开始变小，老孔家欢呼雀跃；再过一个多小时，牛开始倒嚼了。
后来那英有首歌歌唱得好：没有憋死的牛，只有愚死的汉。
这下子狗剩子父亲的朋友圈又扩大了。
003
这一年，朝阳二队有家人家要回老家，关门大甩卖，由于认识狗剩子的父亲，以当下六斤多牛肉的价格牵回来一头三岁的小母牛。这头牛黑白花，突角角，看似性格温顺，不用担心伤人了。从此狗剩子多了个身份：放牛郎。
俗话说，骑牛如坐轿，摔下如放炮。此话不假，狗剩子亲自证实了一下。
看到别的小朋友放牛回家骑在牛背上一颤一颤的好不美哉，而狗剩子却怎么也蹦不到牛背上，接连的失败让狗剩子很是恼火，决定找个垫脚高处，刚蹦上去牛就奔跑开来，还没等坐起来就一个倒栽葱从另一边栽了下来，其它地方没伤着，可右手窝伤了半个月还疼。看来这牲口得让厉害的主驯服。
后来狗剩子也要给牛带个像其他人家那样制服牤牛鼻具环，但终究父亲以舍不得让小母牛带鼻具环作罢。自始至终狗剩子也没骑上这牛轿威风地牛气一把，更别妄想牛背吹短笛了。
有了这牛就得有一架车，限于那个交通基本靠走的年代和大兴安岭的雨季泥泞路，狗剩子的父亲想着见过的近代草原勒勒车，自己成功打造了一台。轱辘直径高就一米五之多。除了轴承里怕磨损快加了铁外，其它全部纯木制。一头个子不高的黑花小牛拉着一辆高高在上的木头车，过河汤泥路，坑坑洼洼挡不住那大轱辘，畅通无阻，羡煞常被陷入泥糊糊的胶铁小轱辘车。一人一牛一车，咯吱咯吱的磨轴声，行走在路途是道风景线，独此一款，很是拉风，那回头率点赞率极高，比现在开一辆法拉利车还牛气冲天。来至讷河的老江湖大老王赞骂道：嘿嘿，妈了个巴子的，真能整！
提起这大轱辘车，还惊心动魄过一次，至今狗剩子的老父亲还记忆犹新，每每提起尚心有余悸。
1981那年的春季，冰雪已经进入消融期，狗剩子的父亲架上牛车带着狗剩子上小煤矿赶集，和狗剩子一起玩耍的老张家的小儿子铁蛋也要跟着去。狗剩子的母亲把家里的三个月的小牛犊圈了了起来，怕跟车跑丢了。
出发了，去途和办事不必细说。下午四点多返回时要途径一个一里多地的下山坡路，略有些陡峭。东西坡太阳照晒在土路上的积雪融化加速。这个陡坡狗剩子父亲提前下了车，车上两个小孩车上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地无忧无虑很是开心。狗剩子的父亲一手牵着牛缰绳一手身体后倾协助牛刹车。哪知这母牛想牛犊心切，一路不停哞叫，总想奔跑。狗剩子的父亲脚下一滑，牛乘势脱缰，接着就是狂奔下山，急的狗剩子父亲不停喊：抓牢、抓牢！
两耳风声呼呼，两侧的榛子小灌木树无法阻挡牛车的狂奔。谢天谢地，总算安全冲下四五百米的山坡！只有一点惊吓，好在毫发无损。那是一失足千古恨啊，在狗剩子父亲的眼里，是山神保佑了两家的独苗儿子！
此事过去几十年了，不提起也到罢了，一提起老爷子总是感慨万千！
004
八十年代初期，狗剩子一家又重归故里——乌兰察布察右后旗有七个井的故乡。
赶上土地改革的末端，狗剩子家分得了一些土地，牛马骡等生产资料生产队分配殆尽，没机会了。
说起另外一头与狗剩子家有缘的一头黄母牛，也是养过的最后一头牛了。
故事起因是这头五岁的黄母牛在原主人家是怎么也不给干活。秋天麦田里拉上一二十捆麦个子就不给走了，主人也是牛脾气，越气越打，越打越气，此牛趴窝不动，任你吆五喝六，任你皮鞭飞舞，任你棍棒折断。气的主人牙根直痒痒，恨不得立马顿牛排、做馅饼！
不受主人待见的黄母牛，冬季骨瘦嶙峋，以三文不值二的价格卖给了狗剩子家。
说来也怪，黄母牛不扶这家扶那家。来到狗剩子家的黄母牛经过精心宠爱饲养，不但膘肥体壮，而且接连生下几头小牛。尤其是在耕地拉车的时候，分外出力，从不趴窝耍赖。旧主人看到格压压一车莜麦拉出地头时分，目瞪口呆，这畜生是什么意思？
看来这畜生是来报恩的！
后来狗剩子进城读书了，随着年级的增加，家里的牛羊开始递减。
据狗剩子的父亲讲，那年秋季开学后，家里最后的老黄牛拉出去和牛贩子换了学费，牛贩子牵走老黄牛的瞬间，双踢一跪，泪眼婆娑......
后来，每当有人唱起：.....父亲是儿登天的梯，父亲是那拉车的牛！.....狗剩子和所有人一样，感恩父辈的黄牛精神和奉献。
辛丑年，狗剩子祝福自己的父亲和天下所有父亲及家人牛气冲天，早日战胜疫情，共享人间美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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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陈喜元， 男，察右后旗白中61班毕业，目前为公司职员，业余时间喜欢写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