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轩
曹文轩
我曾经与朋友谈论曹文轩,最后我得到一句感慨,觉得那次谈论还有意义,我说:老天给一个民族降生几个擅长文辞的、有话语能力的人,是让他来给这个民族呐喊的,起码要说几句提醒、指正的话,而不是一味唱喜歌。
我这种感受起源于两个细节:一是《青铜葵花》上面青铜用冰块给葵花串项链的细节,我想起来自己小时候自学刻章,给各种材质的章坯穿洞的体验,恰恰我也尝试过穿冰块。我发现那个小说的情节是臆造的。(也许有人会刻意找到人穿出很精致的冰珠项链——就像《天下无贼》上面黎叔单手剥掉生鸡蛋的硬壳,那我就无言了。)
也许有所谓“孤证不立”吧,很快我又发现了第二个与科学、常识有关的错误细节,是在《草房子》那部小说里,校长的儿子桑桑得了“老鼠疮”——看到这个名字,我立即想起来我小时候见过的一件真实案例:我们村一个年轻的农妇得了“老鼠疮”脖子上一块块溃烂流脓,县医院说“治不了了”她丈夫就带她回家硬挨着,眼看着她脖子上就像老鼠打洞一样越烂越大,大家私下里说可怜她两个孩子都还小啊!就在这个时候,村里一向交友广泛的三叔从外地接来了一个瞎老头,老头到那挨死的病人家里闻了一下,然后哆哆嗦嗦地掏出一贴黑膏药,说“贴上就好!”贴上,病人全家都没有啥反应,三叔也不见怪,带着老头出去吃了一顿包子,又搭了两块钱把人送走了。想不到那病人真的很快就好了,至今还好好的。——这个病曹文轩前面写得不假,在西医看来确实算是绝症,但是偏偏中医就能药到病除。他写作中作假的是:这个病是要血淋淋破疮流脓的,而他含情脉脉地却偏离了科学的真实。
一个在科学常识上“作假”的作家,要么是胡编乱造、要么是道听途说,都是不负责任的——我还看到一个讲《论语》《庄子》的学者臆造了一个青蛙比赛爬电视台发射塔的故事,荒唐得无边无际,她后来被北大学生赶下讲台,活该呀——他能这样对待科学,还指望他有真实的东西吗?
有朋友善意地为他辩护:难道作家不应该追求“美感”吗?难道把“美感”放在引领的地位不正是文学的价值所在吗?
问得好!恰恰是为了所谓的“美感”“引领”我要对曹的小说提出第二层感受,也说两个细节:一是《青铜葵花》的葵花后来被市长偶然问起来了,于是属下兴师动众,要“落实政策”把葵花接回城里,这时候来的那两个老师说“回城后一直忙,顾不上葵花”——这也许是真的,可是人情味在哪里?
第二个细节是《草房子》的秦大奶奶忽然就变得通情达理了,说实话,我觉得很欣慰、甚至有点感激作者呢,这个地方处理的确实是“美好”的,这种正向的引导是好的,写到这里基本上就无愧于优秀作家水平了。
——但是,如果把悲剧的根源再揭示一下,是不是就可以称得上杰出作家了呢?毕竟我也是少年时代就读着曹老师的作品成长起来的,内心自然有一份尊敬,所以我提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