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散原创】廖林作品 | 豆瓣飘香的时节
《西部散文选刊》原创版线上平台:西散原创
西散原创——西散原创纸媒选稿基地
西散原创——中国散文作家成长摇篮
西散原创——最具亲和力原创精品散文平台
我们这里的人家每年都习惯做胡豆瓣。为什么说成“做”,而少用“腌制”或“制作”呢?除了本地普遍的口语习惯外,“做”显得更加用心投入。不是吗?我们当老师的随时劝告学生,“认真做作业哈”。
腌菜坛的多少和味道的美感是衡量一位家庭主妇能干与否的重要量标。岳母家土墙房子阴凉的转角屋里,石板谷仓旁放了大大小小七八个腌菜坛。毎次揭开坛盖捞咸菜的时候,香气窜满几间屋。从这个指标考量,她老人家算得上很能干的主妇了。
在南瓜叶肆意扩张辣椒条泛红的暑假中,正值做豆瓣的大好时节。岳父都会电话通知我们到场帮忙拈豆瓣。泡得垒胀的胡豆在一大一小两张青石板之间刚刚被压磨破皮后,就扫到簸箕里,这道体力活主要由岳父负责。然后我们才用篾筛盛一些端到一旁拈豆瓣,也就是留下豆瓣弃掉壳。每个大人身边常会聚集一两个小孩。因为要一颗一颗地拨弄,工序很费时,所以每年这个时候我们都会被应征入“伍”。一大家人聚在一起,开饭时要两张大桌子才够坐。这时候,所有人齐心协力地干好一件事,拉拉家常,说说笑话,摆摆娃儿的学习。小孩子们干烦了,索性屋里屋外“飞出飞进”地忙活他们的游戏。家人们谈笑风生,其乐融融,空气中弥漫着无限惬意温馨的光影。
白净的豆瓣须在阳光下晒得润干润干的,就可以平铺到大簸箕里发酵。上面用厚实的南瓜叶盖住。摘南瓜叶是我们年轻人的事情了。如果气温偏低,还可以用一点旧衣物覆盖;气温回升,即需拆除。十天左右,掀开南瓜叶,便可见原本白净的豆瓣上附着一层淡黄的霉,表示发酵已好。发好的豆瓣要倒在垫席中微晒一阵子,收一收水气,脱一脱霉灰。据查证,这霉灰由“黄霉”和“毛霉”组成,并非人云亦云的什么“黄曲毒素”。其实也可以反思,如果真是黄曲霉素,人吃了那么多年,早就被毒害惨了。
尔后的环节,就不需我们参与了。岳父用叉刀剁碎红红的“二荆条”或“牛角辣”。岳母备齐大蒜、花椒、生姜、八角、老抽、熟菜籽油等配料。豆瓣、细碎的辣椒和配料充分拌匀装坛密封,胡豆瓣酱便大功告成。
刚腌不久的胡豆瓣,揭开坛盖闻到的是姜蒜辣椒味,看到的是红的本色。陈年胡豆瓣,往往红得发黑,黑中透亮,浓香辣醇袭来轻轻松松让人垂涎三尺,不然它怎么配得上“川菜之魂”的美称呢?不然,它怎么是我们长情的陪伴呢?
中学寄宿时代,胡豆瓣充当主打菜让人至今难忘。用饭盒子到学校大甑子里蒸白米干饭,端回寝室拌上生豆瓣,红漉漉的一盒子,吃起来很上劲。有时也会带来油焖熟的豆瓣,或嵌有腊肉条的豆瓣,下饭时那个香辣味,足以吸引整个寝室,然后管不到两天就被瓜分殆尽。还有,豆瓣泡到稀饭里吃也很利爽。看来,胡豆瓣的陪伴丰腴了当年多少贫穷的时光。
工作以后,胡豆瓣慢慢回归佐料的本职岗位。拌肉丝勾芡、回锅肉、红烧肉、焖礅子……必须要豆瓣弄出来的才香。油的高温把胡豆瓣的所有香的元素都挤榨出来,汁水包围渗入肉中,演绎着肉质颜色红亮鲜美可口的故事。我们川北老家炒素菜甚至都喜欢加几瓣豆瓣调味。这普通的豆瓣在老百姓家用途尚且如此,如果在川菜大师的手中肯定会发生更大的奇迹。
岳母知道我爱吃豆瓣,常常问我们还有没有,还要不要。逢年过节回去时,总会装一小口袋或瓶子让我们带回。她常会说:“我晓得你们年轻人忙,嫌麻烦不愿意动手做,就在我们这儿拿好了。”岳母这话说得岳父都不好多言了。当然,两边父母都会给我们拿的。
很遗憾,岳母在几年前病逝了。加上生病的前两年,已快十年,我们暑假天再也没有聚在一起做胡豆瓣。当年也没有想到,一大家人团聚的日子是这么的短暂且不易。而今,土墙房子早已倒塌,听说腌菜的坛子被大姐拣到了一旁的砖房里,不知道岳母在世时用心做的胡豆瓣还有没有?
又到做胡豆瓣的季节,我们回到老县城避暑。妻揭开一个坛子盖,发现里面估计还剩有两小碗胡豆瓣。油黑发亮,历久弥香。她兴奋地断定那是她妈妈做的,既而又若有所思地赞许道:“这是我们家的镇家之宝啊!”再闻到豆瓣飘香,那么的熟悉、珍贵,我想,我们是不是该回去和我还健在的父母一起做胡豆瓣呢?
作者简介:廖林,“两德”故里四川省仪陇县赛金镇小学校语文高级教师,县作协会员,曾任第一书记。喜欢散文、诗歌创作,喜欢阅读、旅行。多篇散文和诗歌在《西部散文选刊》《作家》《上海文坛》《天府散文》《都江堰报》《南充日报》等报刊杂志和公众号平台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