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雪峰专栏】人与人真是不同

几年前受一位在文化局当处长的朋友邀请，去看一位画界大人物的画展。我去展馆时已经接近闭馆时间，处长在门口等候，处长说：“大师答应展览结束后，送我一幅小画，请您来给长眼选一幅好的。”于是领我看过他喜欢的四五幅小品，让我评价每一幅画的优缺点。展馆里似乎没有其他观众，只是在看画过程中偶然有一年轻女子一闪而过。

看完画，处长请我去附近小馆儿吃晚饭。酒刚倒上菜还没有上齐，处长电话铃响起，电话是局长打来的。电话那边说话我也能隐约听到一些，大意是：大人物打电话给局长，说刚才有一个留着胡子的人，在展馆里评论他的作品，大为不悦，问是什么人？小报告如此快而且具体，局长又马上电话落实，这让我不得不佩服大人物们处世的套路是如此严密，一丝不漏。

三十年前，我第一次在天津听到：“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句话。开始，我不怎么懂，何故“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呢？或许是我过于迟钝的缘故，后来才渐渐地明白它的深刻内涵。原来这里所说的“光脚的”和“穿鞋的”，皆非“写实”，而是一种比喻。所谓“光脚的”，就是指那些脸皮厚、没羞没臊，甚至流氓、地痞、无赖。在现代化的社会里，还应该包括恐怖分子和欺行霸市、欺男霸女的黑恶人物。这些人多把各自的面子、地盘、私利、特权视为禁区，不管什么人，稍有冒犯，他们都会不悦，甚至想尽一切办法用毒辣的手段予以报复。

相反，那些“穿鞋的”，则往往是普通大众、工薪阶层。这些人，尽管遇事在道德规范、法律条例、社会舆论诸方面都占上风，但他们一旦同那些“光脚的”遭遇，却往往大吃苦头，一败涂地。

我生长在内蒙古一个非常偏僻的半农半牧的地方，在我20岁离开那个村子之前，是没有见过锁头的，可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那些农民或牧民没有什么文化，但他们大概懂得“以身作则”这个在生活中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最朴素的道理。所以，遇事不是先去苛求别人，而是严以律己，包括严格要求自己的子孙。

现在，我们在谈文化程度时，总是着眼于看一个人受了多少年的教育。但文化本身是人类社会中的一个很复杂的现象，村里的农民和牧民虽说没受过这种正规教育，或者斗大的字不识几个。但他们在伦理道德方面，无论是律己，还是律子孙，恐怕就不是城里某些富贵达人、著名人物和受过高等教育、留过洋的人所能比得上的了。

“光脚的”这种人，不但古今中外和上下左右广为存在，而且在国际关系中也一目了然，像美国这样的霸权国家就是赤裸裸“光脚的”表现。不管是人还是国家，“光脚”者的数量都不算太多。但他们的能量，即对某一领域以及人类社会的危害，却大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