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没事,多去秦岭走走,你会在某些时候发现自己
导读:有事没事,多去秦岭走走,你会在某些时候发现自己。
嘉五台游记
——灵遁者
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在走向灭亡。自己在度过一种“自虐”式的人生。就像很多人说:“我怕是有病,才会把自己弄得这么惨。”
所以我特别能理解很多人对某东西,某事物上瘾或者着迷。这样的案例太多太多了,有人酗酒如命,有人爱赌,有人好色,有人爱美,有人还沾染各种毒品,还有人痴迷于跑步和爬山。
前天刷到一个新闻,让我吃惊,西安有一个叫程大度的跑友,经过70多个小时,绕大明宫跑步500公里,创下了一个记录。初看这样的新闻标题,你会觉得很假,但这是事实。
我去年开始也经常在大明宫跑步,但跑一圈就觉得不错了,所以很难想象他能跑500公里。这个过程是一个什么样的过程,你无法体会。但你要清楚,如果你热爱跑步,你跑起来之后,跑得非常舒服的时候,你会忘记自己在跑步,你只是在“跑着步思考。”
昨天是腊月26,我和朋友爬了秦岭的一个山峰——嘉五台。下山的路上,一个大叔说:“你跟不喜欢爬山的人说爬山的快乐,他是不懂的。”他会觉得出一身汗,还把自己累得,图个啥?但大叔说:“那样的人可能一辈子看不到醉人的风景。”
这是一篇游记,但我不打算写景。因为嘉五台的景,并没有震撼到我,或者说打动我。但嘉五台,注定是我不会忘记的一个景。
为什么这么说呢?我来告诉你,如果你想看到嘉五台最美的景色,大叔说有这么三个时间点。第一就是下雪之后,白皑皑的山,如果在山顶还能看到周围的群山笼罩在流云之中,那种美就像处在仙境之中。当然我没有看到,我们去了之后雪已经消融了很多。背山处还有很多冰坡,给登山带来了一些危险,下山的时候一位大叔就摔倒了,吓了大家一跳。第二个时间点就是春天3月份到5月份,杜鹃花,桃花等会开满山,用西安话说就是“美滴很”。第三个时间点就是秋天,五颜六色的山,也很美。这个时候不能有大雾,如果有大雾,反而什么也看不见,对于登山也不方便。
我是完美地错开了以上所说的三个时间点,登上了“小华山”嘉午台。上去用了4个小时,下来大概3小时候,现在下楼梯都费劲,感觉像动了一次“小手术”,浑身疼。
但为什么嘉五台会成为我此生难忘的景,是因为我遇到了其他的景。大多数时候,爬山的过程是无聊的,只有登上山顶才能看到让你眼前一亮的风景。
现在来说说登山过程中遇到的人和物,读完你就会明白,有时候爬一座山的目的,不只是为了看到好的风景,而是为了遇到一个人,一条狗,一只猫。而它们的出现,正好满足了你此刻所有的需求,把你从“自虐式”的人生中拉一把。
我是骑摩托车去的,早上7点起的,冷风嗖嗖,装备一般,把腿给吹得没知觉。在嘉五台公交站旁边这个村子,就是登山的一个入口。结果村民拦住不让上,我一听有些失落,心里想着白来了。结果村民说:“现在只能从大峪上。”我赶紧问“大峪在哪?”结果喜人,离得很近。
从大峪入口骑车进去,骑一段路,碰到人我会停下来问一下入山口在哪?其中有一个人给我印象很深刻,他身穿灰白的素杉装,黑发,束在脑后。我一问话,他立刻双手合十,一句“阿弥陀佛”托口而出,身子也向我们微微弯曲,特别有亲切感。
我这时候和他四目相对,看到了他黑亮而澄澈的眼睛。他给了两个入口的位置,建议我们从五里庙村上山。并且说了他家的位置就在旁边,让我可以把摩托停在他院子里,说不会有人管。
我们道了谢,他和朋友继续向前走了。我朋友说你发现没,那人好有礼貌,还有气质,竟然还让咱把摩托停他那。所以一个人给人什么感觉,这种感觉多半是共通的,因为我也是这样感觉的。
在入山口,遇到了3个长安区的小伙,我们自然结伴而行了。往上爬了大概三分之一处,遇到了两位大叔和一只猫。一位大叔瘦瘦的,带着眼镜,我们且叫他眼镜叔;另一位有一点胖,脸型和演员黄磊有点像。
都是爬山人,出来玩,很自然地聊了起来。猫也是自来熟,不断地跑来在每个人腿边蹭了又蹭。放佛它是这山林间的主人,在以这样的方式,向人们问好。
我们一行变成了7个人,开始慢慢往上爬。人越多,聊天就越多,走路就不那么累了。而且刚才的猫,也跟着上山,一会在我们前面,一会在我们后面。眼镜叔说:“山顶上还有一只更漂亮的黄猫,不知道今年在不在了。”显然这不是眼镜叔,第一次爬嘉五台了。
通过一路聊天,我知道了上嘉五台的路,至少有三条,大峪,小峪,还有那个村,村叫什么我一下子想不起来。还知道了嘉五台为什么叫“嘉五台。”按眼镜叔的说法是“嘉”是美好的意思,“五台”是指嘉五台由低到高,像有五个台阶,所以叫“嘉五台。”爬到山的中间,也就是“卖凉皮”的地方,也有驴友把这个点叫“分水岭”。卖凉皮的大爷就坐在门槛上和人聊天呢,看到我们上来,还拿出来两个长凳子。
再往上一段距离,你回头一看,就会明白什么叫关中平原了。嘉五台属于“浅山”,意思是秦岭边上的山。不像牛背梁,九龙潭之类的山,属于“深山”。站在这里,你会看到平平的一块地,铺在山下,没有一点起伏。
一直往上爬,你会遇到几个寺庙,风格好像还是不同的。由于疫情原因都关闭,所以我们也只是路过。一直走到“龙脊”这个地方,猫都还跟着我们呢。而且它都是走“不同寻常路”,专走险路,坐在山崖边,不存在恐高。我在抖音看过一只猫从8楼摔下,还站起来跑掉了。尽管如此,我依然对这只屡次走在在崖边的猫,有那么一丝担心。
值得一提的是,我确实在山顶处看到了一只黄色的猫,我想这就是眼镜叔所说的那只漂亮的猫。其实不止有一只猫,至少碰到了4到5只吧。我还抱着一只黑猫,拍了照。
灵遁者油画
下山是难的,还没有下到一半的时候,我就腿酸了,而且脚趾头和鞋头碰得疼。再次返回到“卖凉皮”的地方,卖凉皮的大爷显然已经下山了。但左右门槛上各自蹲着一只猫,一个队友戏称它们是招财猫。
我腿重得很,把包卸下就地坐在干草地上。此刻余晖还有,照到每个人的身上,显得周围的景和人都那么宁静,都那么和谐。放佛这个世界上没有大事,放佛我们都回到了村里的村口在晒太阳。
就在这个时候,一条狗慢慢悠悠地向我这边走来。当它走到我腿边的时候,我伸手摸它的头。它应该是一只中华田园犬,但好像又比田园犬洋气一点。身上的毛是黄色,并且看着很干净。
我一摸它,它也卧下了。这么自来熟,不怕人的狗世上肯定还有,但确实不多。我托起它的下巴,看看它的眼神。在阳光的照耀下,似乎有点眼泪汪汪的感觉。每一条狗都有“眼泪汪汪”的感觉吗?还是我自己觉得它“眼泪汪汪”。是风动,还是幡动,惠能说:“是心动。”
在这种情景下,风景是静止的,阳光似乎也是静止的,但大黄的眼神是流动的。一动一静之间,我似乎得到了什么。
我对着大黄说:“大黄,你我也算萍水相逢,一见如故。”就像长安一个小伙说:“这狗子像你养得似得,窝在跟前听话很。”
是的,这狗子让我觉得我不是第一次来这,这山,这水……我都熟悉。去一个地方最怕什么?陌生!陌生到尴尬和无语是最可怕的。所以我去一个地方,都会试着去融进它,就是不慌不忙地看着这个地方。就好像,你去一个地方,有非常要好的朋友接待你,你会感觉不陌生。
我一直抚摸着它,它就静静地躺着晒太阳。还回头舔舔我的手。它并不会让我产生幻想和错觉,让我以为自己的家是嘉五台,自己的家是秦岭。我清楚,我是一日游,我可能再也不会花费一天时间登上嘉五台了。
而这样想,恰恰让我内心升起了悲伤。一见如故又能咋样?此生终究还是不会再见。这就是一见如故,再也不见。人与人的相遇,相知,相爱很多时候,也是如此。
我对于动物的聪明,早是承认了的。小时候我也把动物当“畜生”,现在万万不敢这样了。你多刷几次抖音,就能懂了。各种聪明的动物,它真的能听懂你,并且帮助你。
看看日头要落下了,大家提议赶紧下山,要不然摆渡车就没有了。我们起身下山的时候,大黄竟然跟着我。那个长相和黄磊很像的叔叔说:“看它还跟着。”
眼镜叔说:“狗比较懂得感恩,谁和它好,它很清楚。比猫容易熟。”
我对大黄说:“你回去吧。咱们有缘再见。”我相信它能听懂。事实上,在它舔我手的那个瞬间,我还眼睛湿润了。如果旁边没有人,可能就落泪了。因为阳光,因为景色,因为人生感悟,因为狗,因为现在下山有点累……
大黄一直跟着,眼镜叔说:“有地方养的话,干脆你收养了。”我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走了一会,我才回复:“我不适合养狗。”
大黄了跟了好久好久,我朋友还跟它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眼镜叔也不时回头说:“大黄呢?不跟了?”。总之它跟了很久,经常跑到我前面,时不时地还等等我,就像我朋友一样。但它最终站住了,不再跟了。我看着它停下来,觉得也挺好,它属于这山,它不属于任何人,它是自己的主人。就像我总是想成为自己的主人,想弄明白我是谁,我代表什么,我的思考是我自己的吗?
越往下走,腿都不受控制了。当55岁的“黄磊叔”都把我甩在后面的时候,我意识到我竟然是体力最差的。天渐渐黑了,只有我朋友在等我。她说:“大家都说你该锻炼身体了。”我忍痛笑道:“我体能差,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88年出生的我,已经两鬓有了很多白发。很多人以为是近些年才有的,事实上初中就开始有了。我最早写诗歌就写过,我是未老先衰,我甚至担心自己会不长命。但后来这些都化为一闪而过的念头,因为我发现,即使那些很健壮的人,也想过自己是否会英年早逝。这是人们对于生命的敬畏吧。
但人确实在走向死亡,我开头所说的“自虐”式的人生,可能反而是积极的。以某东西或者某事情来对抗无聊和对抗死亡。读到了这里,你是否明白我在说什么?我是在告诉你,生命是以负熵为生,逆熵为生。活到老,折腾到老是对的。年轻人沉迷灯红酒绿,比归隐山林在我看来更可爱。人生不怕你犯错,就怕你连犯错的勇气都没有。这不是聪明不聪明的问题。聪明不聪明在这里不值得说。
大概快7点的时候,我下山了。浑身乏力,腿像灌了铅水一样。我跟朋友说,这段小路石子多,又是下坡。你先往下走,我怕自己握不紧手把,咱安全第一。
朋友就慢慢走着,我就坐下歇会。正好对面有一间红砖房子,门口坐着一个老奶奶端着碗,在吃饭。我坐着的旁边,有一个绿色的圆形音响,还在播放声音很低的音乐。但这音乐只有一句词:“阿弥陀佛”一直在重复“阿弥陀佛”。
我一直在听,直到看到了老奶奶吃完饭起身回屋。她旁边的狗,也起身跟着回屋了。她孤独吗?她丈夫还在吗?我走过秦岭的很多地方,秦岭的深山里,有很多鳏、寡、独,残之人,此刻我竟然想,也许这里才没有歧视,秦岭包容一切,大自然以一种平和的心态替他们遮蔽了很多歧视的目光。
骑着摩托下山后,就遇到眼镜叔和“黄磊叔”,显然他们还是没有赶上最后一班摆渡车,得走五公里才能出去。两位叔叔说:“你们先走。”
我们说:“有缘再见。”之后又遇到了那三个长安区小伙。我们依然说:“有缘再见。”
我大概真的会很快忘记嘉五台的风景,但真的很难忘记大黄的眼神,和那句神奇的“阿弥陀佛。”
独立学者,作家灵遁者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