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联和诗词的对仗异同【作者:梁健】

对联和诗词的对仗异同

广东广州 梁 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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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梁健,南海人氏。上网曾用ID:kent、荒唐一鉴。幼蒙庭训,强习诗文。然而,天资鲁钝,本性乖张。及长,数翻波折,一事无成。迷网络,以玩为上,循道执中;耽诗联,开心灌水,率性存真。嗜茶酒,究求其广,尝不厌精;醉鉴藏,当仁不让,见好就收。每自乐:风骚任我,月旦由人。惟坚信:乾天行健,君子自强。遂自题联曰:

空有闲才无用地;
难成大器不关天。

  对联的要件就是对仗,对联必须对仗,而且越工整越好。没有对仗,谈不上对联;而对仗不成功,对联自然也随之失色。

一、对仗句的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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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艺术的主要特点是对称。

  先谈谈对称。对称美贯穿于古代中国的文化艺术各个方面,包括建筑、雕塑、绘画、音乐、戏剧等等,以及文学(诗词、对联、章回小说等),甚至哲学。这在世界艺术史上,非常明显。不但在艺术上,而且还无孔不入地渗透到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大至城楼宫室、宝塔亭台,细至高拱的门窗、衣服的对襟、女士的耳坠、直至与我们中国人日日饮食相关的工具——筷子,无不存在对称的美。还有,在自然界,如银河系、地球、山体、河流、树木、动物以及我们人体、分子结构……都可以说是“对称无处不在”。

  什么是对仗?

  对仗这个词和含义起源于古代的仪仗,皇家和达官贵人出行、祭祀等活动都可以见到的,出场时左右两两对称,所以叫对仗。文学上的对仗是一种形成文字整齐美的修辞手法,也是构成格律形式、呈现格律气氛的重要因素。

  在中国,古人对语言的概念,是以“字”为最基本的语言单位的,这是因为汉语的特点:汉语是形音义的结合体,一形一音一义,不会混淆,千年不变。古代汉语里,几乎全部是单音节词,剩下的双音节词,就是所谓的“连绵字”,是一种单一意思纯粹的双音节词,而其中相当部分是双声叠韵构成的(其中一部分是古代的外来词,如琵琶、葡萄、石榴、剎那、菩萨、浮屠等)。所以,几乎可以说,字就是词!中国文字的特点,成就了汉语语法上的独特的修辞形式——对仗。也只有形音义结合体的汉语,才有可能产生语言文字上完全对仗的美感来。

二、对仗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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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言文字对仗的基础是对偶。对偶就是将字数相等、结构相同或相似的两个词组或句子相对排列起来的修辞手法。对偶句看着整齐美观,读来节奏铿锵,音韵悠扬、琅琅上口,容易记忆。在中国传统文化的诗词联赋等文学作品里,有很多就是非常优秀的对偶句。如随手各拿一对:

明月松间照,

清泉石上流。

(唐·王维诗《山居秋暝》)

七八个星天外,

两三点雨山前。

(宋·辛弃疾《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

一饭尚铭恩,况曾保抱提携,只少怀胎十月;

千金难报德,即论人情物理,也当泣血三年。

(清·曾国藩/挽乳母联)

落霞与孤鹜齐飞,

秋水共长天一色。

(唐·王勃《滕王阁序》)

  这些对偶句,其基本规律有以下的几项,我们姑且戏称之为对偶句或者是对联的“四项基本原则”吧:

字数相等,语句相同,相等才有可能相拮抗。

  平仄协律,节奏相同,所谓相协,就是在音节点上的字必须相反而相对。

  句式相当,结构一致,不可能上联的句子是447结构,而下联是465结构的,上下联只能是相辅相成。

  意思完整,文从字顺,一副对联所表述的内容是完整的。当然,这个所谓的“意思完整”,可以是和谐的,但也可以是上下联的意思刚好是相对甚至是相反的。

  按照对偶基本规律构成的句子,我们可以称之为对仗句。而对联,通篇都应该是对仗句式的。但除了对联之外,诗词和赋体文,都存在了不少的对仗句子,因为对仗和韵律,就是汉语言文学的精髓。

三、诗词联对仗异同初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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㈠诗词独有的对仗句式

  我们开始分析一下诗词的对仗句,这里集中讨论异,因为同我们都基本了解了,就不用多花费时间。我们知道,对联的对仗句式,一定要严守前面提到的“四项基本原则”的。但诗词的对仗,却会因其体裁的特点,不一定要严格按照对联的“四项基本原则”句式,而在诗人有意无意之间,“创作”出独有的对仗句式来。

⒈同声落脚的工对

  诗词有同声落脚的对仗句,这种句子如果忽略末字的读音,其余都非常工整,甚至往往连小类也工整相对。根据诗词相应的规则,其中有的对句还是押韵的。我们来看王安石的《千秋岁引》这首词中的两句,绝对是工整的对句:

东归燕从海上去,

南来雁向沙头落。

  撇开声律不谈,这个对句在词性对仗方面还是很工整的。词是这样,诗也有。王维的《桃源行》诗里就有这种对句,如:

遥看几处攒云树,

近入千家散花竹。

  这仍然是同声落脚的工对,而且全句是小类工对的。我们再看白居易的诗《琵琶行》,里面也有这样类似的对句:

曲罢曾教善才服,

妆成每被秋娘妒。

  下面我们看看黄庭坚的词《千秋岁》,里面有两个工整的对句:

a.

齐歌云绕扇,

赵舞风回带。(带:衣带)

b.

兔园高宴悄,

虎观英游改。

(悄:属形容词作动词用,一般都解释为静,但我觉得原意更多应该是指“在不经意之间已经改变了某些东西”)

  这几组对句都有一个特点,句末字虽不押韵,但读音都是同声落脚。那么在古代诗词里有没有全句的词性结构都工整相对、但又押韵的对句呢?答案是肯定的。

  下面这些诗句就是语句对仗,但却也(末字)押韵的。

  格律诗首句押韵,但诗的首联也是对仗句;又或者入律古风里押韵的律句,也同时是对仗句。这两种情况下的对仗,也是诗词独有的对仗句。如王勃的五言律诗《送杜少府之任蜀川》的首联:

城阙辅三秦,(韵)

风烟望五津。(韵)

  如刘禹锡的《乌衣巷》诗首联:

朱雀桥边野草花,(韵)

乌衣巷口夕阳斜。(韵)

  又如岑参的《奉和中书舍人贾至早朝大明宫》首联:

鸡鸣紫陌曙光寒,(韵)

莺啭皇州春色阑。(韵)

  又如杜甫《登高》诗的首联:

风急天高猿啸哀,(韵)

渚清沙白鸟飞回。(韵)

  再看看入律古风(乐府)里的对仗句。张若虚的诗《春江花月夜》里也有这种律句的“押韵”对句,如:

人生代代无穷已,(韵)

江月年年只相似。(韵)

  在这一对句里,已、似二字既押韵,而对句却又是工对。又如高适的诗《燕歌行》里这两句也是既押韵、也工对:

大漠穷秋塞草腓,(韵)

孤城落日斗兵稀。(韵)

  “腓”一作“衰”,仍然是押韵的。

  可以看出,在句式、对仗这两点上,入律的古风也可等同于律诗而视之。但如从句子的对仗灵活这一点上看,词的创作更开了宽松的文风,比格律诗更自由,下面我们继续讨论。

2、同字对仗的工对

  上、下联(或者说“出、对句”)同位同字对仗,这种略有别于长联中常见的用叠字、叠句(句式)来加强语气或起递进作用等而使用的同位重字句。

如李颀的《古从军行》诗:

胡雁哀鸣夜夜飞,

胡儿眼泪双双落。

又如白居易的《忆江南》词:

吴酒一杯春竹叶,

吴娃双舞醉芙蓉。

  这里在首字位置,同位相同的是“吴”字。下面的对句也是出自白居易的《忆江南》词:

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

  这里第三字位也是同位同用“江”字。

  在梅坡的词《千秋岁引》中,更是精彩。该词不但多处对仗,更有三句式的对仗(近似今人玩的三柱对),我将这种对法称之为排比对(后面有专门论述的章节)。全词如下:

两叶/蓂开,千年/桃熟,恰近秋期十三日。寿星辉映福现,寿山高对城立。蕊宫/仙,王母/宴,瑶池/客。劝芳樽斟液。唱新词翻笛。岁岁今朝陪燕集。荣华富贵长年出,重重锦上花添色。谢庭/兰,燕山/桂,登科必。

  两处字位同字相对的,兼且也是全句七字均同声:

a.寿星辉映福星现,寿山高对城山立。

b.齐劝芳樽斟玉液。齐唱新词翻玉笛。

  而对联中,同位同字也偶有出现,像广州陶陶居的门联:

陶潜善饮,易牙善烹,饮烹有度;

陶侃惜分,大禹惜寸,分寸无遗。

  但那是为嵌字而重,可以说是为嵌而嵌。只能算是特例,这与诗词里的允许同位重字的宽松对仗方式是有本质差别的。

⒊、同调对仗

  所谓同调对仗,其实是同声相对,即平声字与平声字相对、仄声字与仄声字相对,这种情况在词中是经常见到的。如苏轼的词《水调歌头》里有这样一个对句: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这个对句不但是同声相对,也有同位同字相对。

  再看蒋捷的《一剪梅》词:

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度与泰娘娇。风又/飘飘,雨又/萧萧。

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这里的四字句全部都是同声调相对,而且有的甚至同位同字,还要押韵。其实严格说,这种更多似是缺句式的排比句(因为只有两句,不是三句以上),而不是对偶句。

㈡常见对仗的分类

  对仗法则适合于各种语言文学体裁,更大量出现在诗词联赋之中。

1、同类相对

  古人的对仗法则是按字类划分的,古法允许的前提条件:虚实、死活相同的才可以相对,否则不能相对。

  中国古代没有语法的概念。中国最早的一部语法学专著是马建忠于1898年出版的《马氏文通》。作者不但熟悉中国古籍和传统语文研究,更精通拉丁语、希腊语、英语、法语等多种西方语言,于是中西合璧,把西方的语言学成功嫁接到中国,成功地创立了第一套汉语语法体系。

  在古代中国,关于对仗方面的专著,明代有一本书叫《对类》,是当时读书人学习对法的范本。针对汉语一形一音一义的特点而进行分析、教学。但经过几千年演变,到了如今,现代汉语已发生革命性的变化,它的词汇已比古代汉语大大拓宽了,许多意思已经不能用单音节的“字”就能够完整表达的,加上外来词在汉语中越来越多地使用,而外来语中大量是双音节词甚至多音节词。这样一来,“字”的基本表意作用就被“词”代替了。所以,现代汉语是以“词”作为最基本的语言单位的。

  实字:除了“方位名词”,所有“具体名词”为“全实字”、“抽象名词”为“半实字”。

  虚字:“半虚字”包括“方位名词”、数量词、表颜色和气温的形容词;“全虚字”包括动词、(表颜色和气温形容词之外的其他)形容词、副词、介词、连词、助词和感叹词。

  “代词”既可以代替“实字”也可以代替“虚字”,故它既是“实字”也是“虚字”,要根据使用时的具体情况区别对待(这是最容易搞错的词类,不可不注意)。

  问题来了,为什么要区分“半”和“全”呢?

  古人的目的估计在于创作时考究用词的“宽”、“严”。如果对仗只是要求“实对实,虚对虚”那就太容易了。如果再加上“全×对全×”和“半×对半×”,并作小类的细分,就显得更工整和显示出技巧来了。

  死、活字:是从另一个角度对所有的“实字和虚字”重新分类,而“死活”的区分也是为了进一步限制对仗的“宽严”。

  活字:指能令指向对象“动起来”的动词。

  死字:是指“静态的”动词、名词、形容词、数量词、代词、副词、介词、连词、助词和叹词。

  古人对对仗最基本的要求是“活对活”、“死对死”、“实对实”、“虚对虚”,不能混淆。

  但我们必须记住:词性活用之后是可以变化的。

  古人划分的类项(28大类):

  天文类、地理类、时令类、宫室类、器物类、衣饰类、饮食类、文具类、文学类、动物类、植物类、形体类、人事类、人伦类、代名类、方位类、数目类、颜色类、干支类、人名类、地名类、同义连用字类、反义连用字类、连绵字类、重叠字类、副词类、连介词类和助词类。

类别划分和例字大家可以在网上搜到。

⒉、词性相对(按语法对)

  借助现代语法分类,可以减少词性的不确定性。特别是活用的词,如动名词、形容词(副词)作动词使用等等,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⒊、同义相对

①工对

  近体诗中用得很工整的对仗,称为工对。要做到对仗工整,一般必须用同一门类的词语为对,如名词中天文、地理、时令、器物、服饰等同一意义范畴的词。如杜甫的七绝诗《绝句》里面四句诗,其实就是两组工整的对仗句: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本诗中的“两个”对“一行”,数量结构对数量结构;“黄鹂”对“白鹭”,禽类名词相对;“翠”对“青”,颜色名词相对;“千”对“万”,数词相对。都是同类词为对,非常工整。

【附】邻对:这里不多说,但可以参照平水韵的“邻韵”来作理解。

②宽对

  近体诗对仗中的一种。它与工对是相对的概念。宽对是一种不很工整的对仗,一般只要句型相同、词的词性相同,即可构成对仗。这样的对仗,一般称之为“宽对”。

  宽对要比邻对的要求再宽一些。如一般以名词对名词、以形容词对形容词便可以。

  下面是黄庭坚的《答龙门秀才见寄》诗的颔联,其中的“俗物”对“儿曹”就属于宽对:

明月/清风/非/俗物,

轻裘/肥马/谢/儿曹。

③邻对

  近体诗对仗中的一种。用词义的门类比较接近的词为对,便称为"邻对"。所谓词义门类相近,如天文与时令、地理与宫室、器物与衣饰、植物与动物、方位对数量等的关系。用这些意义接近的词为对,就是邻对。

草青/临/水/地,

头白/见/花/人。

  在白居易的《感春》诗里,草与水、地不同类,花与头、人不同类,这可以算是邻对。

④借对

酒债/寻常/行处/有,

人生/七十/古来/稀。

杜甫《曲江二首》

八尺为寻,倍寻为常,是数量词,这里借用为“平常”之义(另一义)。还有一种是借音对,如:

沧海/月明/珠有泪,

蓝田/日暖/玉生烟。

  李商隐《无题》

  这里的“沧”借同音字“苍”,以颜色对“蓝”。

⒋、可以对仗的条件

a. 词性相同

  这个好理解,就是同词性的词可以相对,如,名词对名词、动词对动词等。

b.词句结构相同

  古法规定允许成对的(比如连绵字与同词性的词组相对)。

  以古法为纲,参照现代汉语,现代与古法互补。

5、对仗要注意的情感

  有些东西作为对仗时,粗看很工整,但细看却过不了情感关。对仗要考虑到风俗、人情、礼貌等,别得罪了人还不自知才好。如:

篇中李杜;

笔下龙蛇。

出句没问题,问题在对句,拿龙蛇和李杜相对,总是觉得别扭,谁是龙谁是蛇了?

  所以,这小问题不可不注意。

四、对仗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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㈠正对

  正对又称真对,格律诗中上下两句意义相近的对仗,它是律诗里用得最普遍的对仗形式。按古人的要求,必须实词对实词,虚词对虚词,名物及数字都要两两相对,对仗力求工整。如:

明月松间照;

清泉石上流(王维《山居秋暝》)

  但古人将对仗中的“合掌”也称为“正对”。(南朝·梁)刘勰 《文心雕龙·丽辞》:“正对者,事异义同者也。”“ 孟阳 《七哀》云:‘ 汉祖/想/枌榆,光武/思/白水’,此正对之类也。”(宋)蔡梦弼《草堂诗话》:“‘貔虎/闲/金甲,麒麟/受/玉鞭’,以‘貔虎’对‘麒麟’为正对矣。”

㈡反对

  反对也是对仗中很常用的手法,如:

有关家国书常读;

无益身心事莫为。

(徐特立撰书赠王汉秋)

  前面这两种是正对格(我给的名字)。

㈢自对

  对联中的一种现象,特点是在对联的上下联中单边分别自成对仗,有时在全联中相互对仗。这种对仗要求自成对仗必须以工对为佳,但与对边不一定严格相对,甚至不需要句式结构相同。

  自对,可以一字到多字相对,这也是古人常用对法的一种,叫“当句对”,取义是“在一句当中自成对仗”。如:

风云三尺剑;

花鸟一床书。

  这是明代左光斗的一副名联,上联的“风云”这个词组自对、即“风”对“云”,下联的“花鸟”这个词组也是自对。如:

襟三江而带五湖,

控蛮荆而引瓯越。

上面是唐朝王勃写的著名文章《滕王阁序》里的一个对句,其中出句的“三江”是与“五湖”相对,对句的“蛮荆”是与“瓯越”相对的。在《滕王阁序》里,有大量的自对句,有兴趣的不妨去找找看,这也是一种学习。

  下面我们继续看昆明大观楼长联:

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洲,梳裹就风鬟雾鬓;更苹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孤负:四围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

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谁在?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这里有一组对句就是典型的自对的句子:

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

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

  总结:古人给出“自对”必须符合的条件:虚实相当(词性一致),结构相同。

㈣错综对

  错综对又称“交错对”、“交互对”、“交股对”、“磋对”、“犄角对”,属古诗对仗宽对中的一种现象。对仗时字词位置不是同位相对,而是交错相对。在唐诗中,错综对多出现于律诗的首联。

昔看黄菊与君别,

今听玄蝉我却回。

  上面刘禹锡的《始闻秋风》诗里,“君”、“我”,“与”、

“却”位置不同,属错综对。

裙拖六幅湘江水,

髻挽巫山一段云。

李群玉《杜丞相筵中赠美人》中,“六幅”与“一段”相对,“湘江”与“巫山”也是相对的,但位置不同。

㈤流水对

  流水对是诗、联等文学作品中的一种对仗方式,不同于一般的对仗出句与对句完全对等的原则,流水对中出句与对句在意义上和语法结构上往往是不相对的,而是上下相承,且具有内在的承接关系。即是指它的出句、对句这两个句子在意义上有连贯、因果、条件、转折等关系。这种对仗有如流水从上游流到下游,故称之为“流水对”。

欲穷千里目,

更上一层楼。

  王之涣《登鹳雀楼》

与君离别意,

同是宦游人。

  王勃《杜少府之任蜀川》

唯将终夜长开眼,

报答平生未展眉。

  元稹《遣悲怀》

即从巴峡穿巫峡,

便下襄阳向洛阳。

  杜甫《闻官军收河南河北》

  流水对在律诗对联中最受人欣赏,艺术性较高,是相对不容易写好的一种对子。一首诗里面如果有了一联的流水对,往往就显得灵动飘逸了许多。关于流水对,有这样一些说法:“古人律诗中之流水对,常为难得之佳联,即因其一气呵成,畅而不隔,如行云流水,妙韵天成也。”“流水对使一首诗结构紧凑,如果是用在担当著拓转诗意的重任的颈联,常可使整首诗意像流动,习习欲飞。”

因此,如果想写的作品有亮点,不妨在写好流水对这方面下点功夫。

㈥无情对

  又名羊角对,是晚清士大夫中兴起的一种文字游戏,特征是字数不拘,但要求字面对仗愈工整愈好,而两边对的内容则越隔得远越好,且不一定带贬义成分;一般不适合在诗词等文学体裁中使用,只宜作为酬唱中以“谐趣联”的形式游玩。大多为信手拈来,偶然得之,但绝非仅靠“拉郎配”、“乱点鸳鸯”所能成功,对句也必须有完整的意思,往往出其不意,峰回路转,产生妙趣横生,却又回味无穷的效果。而且,无情对的玩法通常是一人出句,另一人或其他人对句(也有自出自对的)。如解缙以“容易”对明成祖出的“色难”、客人以“张之洞”对张之洞出的“陶然亭”等俱是不可多得的妙品。下面这些对句都是无情对的典范:

树已半枯休纵斧;(出句)

果然一点不相干。(张之洞对)

萧何三策定安刘。(另一人对)

庭前花始放;(某学士出)

阁下李先生。(李东阳对)

  早年我在联都网也曾写过一个对韵,是与北京一个ID叫“纳米”的网友玩联时写给她的,虽是游戏文字,但里面的主要对句,基本是用无情对写的(但个别字未能做到工对):

恶对顽,宜对忌,女装对儿戏。纳米对捐钱,瘪三对放肆。睇微机,意大利,拿双对攀比。无非共鬼愁,尽是离人泪。今夜新郎易洞房,那时故友难如厕。满盘潦倒,依岭温泉淌热河;一脉承传,巴山楚水凄凉地。

㈦不等对

  字数不等可不可以成对?答案是肯定的,但这也直接颠覆了对仗必须“字数相等”的法则。可是,在对联中的确就有这种不等句式可以成对的,而且是以句中自对为主。这种对仗句式,我把它称之为“不等对”。正好在几个月前,我为广东南雄市的珠玑中学撰了一副长联,其中的七言结句就是不等对:

珠玑中学教学楼联

修业见诚心,未畏重艰,堪担大任,看乔木秀天南,无分师友无分我;

有为当踵武,学以践行,勤能补拙,喜文光辉岭表,不负江山不负时。

  在这副对联中,上下联的结句就是用四个字对三个字的。句式是这样划分:

无分师友/无分我;

不负江山/不负时。

  其中“师友”和“我”相对,“江山”和“时”相对,这里以二字与一字相对仗,字数是不相等的。这里的“师友”是人物类,“我”是人称代词,可属工对;“江山”和“时”是天文与时令,属邻类相对。这种不等对在唐诗宋词里也有,我们前面提到的梅坡《千秋岁引》里有一个对仗句就是:

寿星辉映/福星现,

寿山高对/城山立。

  下面白居易《代春赠》里这个对句也是:

山吐晴岚/水放光,

辛夷花白/柳梢黄。

这里的“山/吐/晴岚”与“水/放/光”相对,“辛夷/花”与“柳/梢”相对,非常工整。这两句同时也是自对句。还有一种对法是在七言句里,二字、二字、三字成对的,如清代清吴锡麒自题联:

有山/有水/有亭林,映带左右;

可咏/可觞/可丝竹,怀抱古今。

(以上联为例)

  很明显,这副对联的前分句是各自为对的。即上联的“有山”、“有水”与“有亭林”相对,而下联的“可咏”、“可觞”与“可丝竹”相对;其中的山、水、与亭林是邻对,咏、觞与丝竹也是邻对。后分句的“怀”是动词(用法同“怀孕”),怀抱与映带用法一样;左右与古今都是自对。

  在一般情况下,不等对的字数都是递进的。

㈧排比对

  排比对也是我起的名字,因其对仗方式是以两个以上的对句构成的对句群体;也可以是各两两互成对句,也可以是全部依声韵相互组成对句。甚至在理论上可以不分先后次序,而按声韵组合;但亦有按使用习惯(如春夏秋冬、东西南北等)、或逻辑关系排列,通常以三句式和四句式多见。如邓石如的书斋联:

沧海日,赤城霞,峨眉雪,巫峡云,洞庭月,彭蠡烟,潇湘雨,武夷峰,庐山瀑布,合宇宙奇观,绘吾斋壁;

少陵诗,摩诘画,左传文,马迁史,薛涛笺,右军帖,南华经,相如赋,屈子离骚,收古今绝艺,置我山窗。

  上联的庐山瀑布、屈子离骚同时也是不等对。

  四句式排比对大量存在于长联中,著名的昆明大观楼长联就是,里面有两处也是排比对的句子:

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

(按方位排列的习惯)

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

(按朝代发展而递进)

四围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

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上面的后一组对句,如果我们将次序完全颠倒过来、按声韵重新排次序,看看是不是可以?那就是——

三春杨柳,九夏芙蓉,万顷晴沙,四围香稻。

一枕清霜,两行秋雁,半江渔火,几杵疏钟。

  可以成立吗?我觉得完全可以。

  在许多时候,排比对往往也同时是不等对。我们再看看下面这一副题福建漳州南山寺联:

菩提即道,方便即门,乐土即南山,达摩宝界通无碍;

教化为缘,修行为德,灵河为上善,临济禅流妙不穷。

  这是山西李劲松联友最近新鲜创作的对联,前面三个分句,就是不等对。其中的道可以和门、南山对仗,缘亦可与德、上善对仗。这是不等对也是排比对。

  词中也有这种排比对的出现,黄庭坚的《喝火令》的末后三句就是:

见晚情如旧,交疏分已深,舞时歌处动人心。烟水数年魂梦,无处可追寻。

昨夜灯前见,重题汉上襟,便愁云雨又难禁。晓也星稀,晓也月西沈。晓也雁行低度,不会寄芳音。

  这里的“晓星稀,晓月西沈。晓雁行低度……”既是排比对、也是个不等对。

五、结论
05

  诗的对仗没有对联灵活,因为在格律诗的句式里,五言就是五言、七言就是七言;而对联的句式是没有固定的字数,非常灵活。因此,句式决定了对仗形式。

诗的颔联和颈联是整首诗的核心部分,亦是诗的颜面;诗是否漂亮,与“颜面”有很大的关系。

  词与对联的句式都是相对灵活的,但词的对仗却比对联更见宽松,那是因为词不必严守对仗法则;往往对仗用得好,整首词也就活起来了。

  而在对联中,对仗的形式是它的生命,必须贯穿于全联之中。这与诗词有着本质的不同。对于对联,虽然对仗的要求必须严谨,但对仗的方式应该更见灵活才是。

  本课件是《关于诗联异同的探索》系列文章之一,应故乡的西樵诗社之邀,于2018年8月份作一专题讲座讲述了这一部分的内容。如有谬误,祈请方家指正。

谢谢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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