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分析如何进展？——倾听的技巧
《工作的精神分析家》第五篇阅读笔记
精神分析如何进展？——倾听
作者：吴张彰
之前的内容，透过一些个案，阐述了精神分析这一临床工作背后的机制，即通过定位一些能指、隐喻、无意识幻想，从而让分析者得以摆脱一种对核心能指的认同而构成的症状。这里所说的“症状”并不仅仅指代精神病学意义上的异常的、病理性的“问题”；而是像拉康所说的，修改整个主体的“自我及其防御结构”，因为症状，首先就是“自我”。
此部分开始，我们将讨论临床工作中具体的过程：首先倾听的问题。
精神分析家是如何倾听的？又在倾听什么？
首先，分析家不可能根据记忆把分析者的话，一字一句地变成文本。倾听也并不意味着榨干你的耳朵，把什么都听到。
倾听首先需要的是一种基本的谦逊，因为分析家事先什么也不知道，而且他所具备的这些理论可能会在分析中被颠覆，而且太快构建、太相信这些理论，并没有什么用处。因此，分析家一开始就在是在“裸奔”，没啥好得意的。
那么分析家要听什么呢？分析家的倾听在三个层面上，这三个层面也是耳朵适应分析者的三种程度：
1. 话语最基本的声音、抑扬顿挫、重音、发音不准的地方（比方，“zhang tao”说成“jiang dao”），等等。
2. 分析者日常生活中的一些困难、意外，这些事情构成了主体最轻微、最细微的症状，也就是Bruce Fink说的“迷你症状”，我们把这些东西称之为“无意识的形成”。这包括梦、口误、动作失误、遗忘、幽默等等，也包括一些更严重的，比如恋爱生活中的问题、与父母有关的问题、消极的一些情感或感受等等。
3. 全部都听，包括分析者整个人生的发展、他像逃避的个人命运，各种回忆等等。
巴黎市中心Halles雕塑：倾听
那么分析家如何听呢？这种方法可以描绘成“重定中心-铺开”。比如说，我们之前谈到的ver个案，当分析家重新定位到ver这个能指时，有关这个能指的种种材料便聚合在了一起，围绕着这个能指而展开。这就是重定中心。正是因为ver这个能指被重定了，因此它才不会消隐在各种话语当中。也就是说，一个事物并不仅仅是它本身，它也可以是别的什么东西，正是这一点，我们称之为“符号化”。此前个案中的ver在被重新定位之后，有个各种意义，比如绿色、虫子、诗篇等等。因此，分析家要经常在头脑中想分析者说出的声音的各种含义，才能获得这种定位。
（笔者：这里涉及到拉康的临床与弗洛伊德临床的最大区别，这个区别在于理论上的理解。在弗洛伊德看来，分析是为了找寻各种表象背后被压抑的无意识，即显梦背后的隐梦。而在拉康看来，分析并不是去找寻那个隐梦，而是找寻构成隐梦的能指。因此，在分析小汉斯个案时，弗洛伊德认为小汉斯所害怕的“马”象征着他的父亲；而拉康认为小汉斯的症状的核心并非父亲，而是这个能指“马”，因为这个能指可以象征父亲，也可以象征其他人。实际上，正如我们之后会谈到的，分析者的无意识基本幻想并不存在，也不是一个“过去”的场景，而是分析者的“历史”，这种历史是在转移关系中构成的。同样，分析者的“症状”也并不是受压抑之物，而是压抑依靠能指的返回；因此拉康在S1（第一个研讨班中）时说，Verdrangung完全就是 Nachdratigung）。
分析家的倾听应该总是要把一个元素归入到一个更大的体系或是范畴中，来看看这个整体的结果。但是这样的工作不可能做到极端，因为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关键就在于，我们只需要找到分析者的思想中、话语中的某一些声音即可。
因此，分析家应该注意分析者话语中那些反复出现的声音、那些出现得很奇怪的声音、那些尤其被强调的声音（可以关注分析者用来描述或者形容一件事时使用的成语——笔者经验）。
此外，分析家还要听分析者所说的，他生命中很重要的那些人物，以及分析者是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讲述他们的。有关这些人物的所有细节都很重要，他们的身体细节、性格、说出的话、善意或恶意的态度等等。在这方面，分析者对他们的谴责，比对他们的爱意更为有趣，因为前者往往是分析者自身某些心理特征的投射，这也意味着“这些人”其实就活在分析者内部，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笔者：这里类似于弗洛伊德所说的梦中的人物，梦中的人物并不是真正的人物，而是人物的内在投射。但是这里具有一种双重性，因为这种投射本身是一种想象的关系，因此也正是在此“内——外”得以区分，“人物”既是外在人物的内投，也是内在对“外在”人物的再认，关于这个部分的内容，详见S1（第一个研讨班中）中关于镜像想象的讨论。也就是说，分析者在话语中说到的任何人物，都应该被视为类似于“梦中的人物”去处理）。
分析家本人也会受到这种投射，但是分析家与其当块玻璃或者自说自话，不如要去听到，投射，其实意味着分析者其实想与自身内在的那个他人隔开。而分析者的无意识基本幻想往往也就在这个“彼者”身上，也就是在分析家身上展开。彼者，正是无意识幻想的场所之一。
下一次，我们将继续讨论临床工作中应该倾听的内容，即“父亲的故事”以及“家族的秘密”。尽情期待。
作者简介：
四川大学精神分析专业硕士 巴黎第八大学精神分析专业硕士
成都精神分析中心成员 EPS（精神分析行知学派）成员、编译组成员
联系方式：1305793352@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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