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 - 外企那些年 第一章 （更新版）
第一章：东大集团医院项目角逐之酣战 & 杨坤与Linda暗生情愫
三月的B市，天还是有点瑟瑟的冷。立春都有一段时日了，天空又飘起了雪花，星星落落的。
兴许是雾霾的原因，天空总是阴沉沉的，像极了人的心情。
从DA亚太区的总部开会回来，杨坤就重重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整整一个下午，都一个人呆着。期间有个区域经理轻轻地敲了敲门，本打算汇报点事情的，见里面没有动静便作罢了。
已经整整过去一天了，杨坤依然把自己沉浸在那件让他羞愧难当的事情里无力自拔。
前天，亚太区季度管理层会议中场休息的时候，CEO Ben抄起一份杨坤签过字的销售日常费用报销单，众目睽睽之下，狠狠地摔在了杨坤军的脸上。紧接着气急败坏的咒骂一句:Shit!
都不记得自己怎样走出会议室的，那么多和自己一样级别的高管，没有一个人站起来安慰他，更没有人敢和CEO替自己叫板。不知道，也不敢看，有多少双眼睛，或同情，或幸灾乐祸地直勾勾看着自己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发票，然后和CEO郑重说了声“Sorry”。
那一刻，杨坤完全没有了自我，可惜地上没有现成的窟窿，更容不得他夺门而出。接下来的会议议程里，他灵魂脱了窍，听不见，也看不着。
总算浑浑噩噩熬过了两天，CEO也没再找自己麻烦。会议刚刚宣布结束，杨坤顾不得吃饭，火速撤离，总算赶上了回B市的最后一班飞机。
烟灰缸里狠狠地拧灭还剩半截的中华，直起身，伸伸胳膊，杨坤这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自己15平米左右的独立办公室，除了电脑微微的光，黑压压的，越发的冷清。他也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习惯了随手关门，不开灯工作的感觉。
或许，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才能感受到些许的平静和安全。更多的时候，他不想再应付那些永远做不完的功课了，铺天盖地的销售数据总令他头昏脑胀。
下班前夕，秘书Linda起身开门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但杨坤铁青着脸，像霜打的茄子般，淡淡的回了句：我没事，你先回家吧！就没了下文。不好继续追问下去的Linda只好削了一只苹果，给他添了一杯水算是今天最后的道别。
推开门，偌大的办公室早已人去楼空。
看看手表，已经晚上9点多了，他打电话给司机送他回家。
司机老王是个地道的当地人。80年代初，DA在中国刚成立那年就在公司了，论入职时间，老王比杨坤的工作年限还长不少。老王虽说年岁不小了，却赌场、酒吧到处鬼混，最近在酒吧搭上一个19岁的小姑娘，死活要给他生个孩子。夜里睡眠不足的缘故，等红灯的空儿，老王就能迷瞪一会。
有一次送杨坤回家的路上就差点追尾。从那之后，每次坐老王的车，杨坤都捏着一把汗。
杨坤新近购置的独栋别墅坐落于西五环外的植物园边上，从DA的东三环总部回去是一段不短的路。
一路上，杨坤耷拉着脑袋，不说一句话。车窗外，马路上依旧车水马轮，霓虹闪烁，杨坤懒得看。
几声急切的犬吠，算是杨坤回到家唯一的欢迎词了。这只日本纯种的秋田，反倒成为自己每次回来最盼望又最容易让自己满足的家庭成员了。
客厅亮着几盏灯，这是他白天上班之前刻意打开的。
38岁的黄金单身汉，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害怕黑暗，偌大的房子里，黑乎乎的感觉让他觉得既孤单又凄凉。
远在乡下的老母亲三番五次打电话来追问他婚事的事情，都被他以工作太忙，没时间搞对象为由给推脱掉了。
就算过年回家，他也不愿意听七大姑八大姨的指示去相亲。打心底，他总觉得那样的相亲方式像一种交易，或者买卖。
或许是工作太累的缘故，最近每次回到家，杨坤总是突然地油生出一种莫名的惆怅，他有点开始期待其乐融融的家庭生活了。
与他同龄的同学，无论是和自己一样在B市打拼，还是在老家生活，都已成家立业，同学最大的孩子都马上读初中了。
只有他，像一个另类。
13年前，研究生刚刚毕业的杨坤，被分配到B市最大的公立医院当设备维修工程师。
那时候，杨坤与自己的初恋租住在单位一梯数不清多少户的筒子楼里，自己每天骑着二八飞鸽牌自行车上下班。下午下班回家，楼道里弥漫着张家的排骨味，李家孩子的尿布味，走路都得小心翼翼，生怕撞到那家的油瓶子或者踢翻了谁家的痰盂。40平方左右的小屋，放一张床，一个衣柜，每到晚上杨坤就和女朋友挤在1.2的床上，聊着过去，聊着未来。聊他们的大房子，也聊他们以后的孩子。
那个时候，同是国企小职员的女朋友不念叨名牌化妆品，也不讲究房子的大小，偶尔和自己撒个娇，耍个赖，两个人眼巴巴指望着每个月500多块钱的收入吃喝拉撒，日子也倒惬意得很。
大多数周末，他骑着自行车载着女朋友，从这个城墙根晃到那个城墙根。女朋友说: 等我们结婚生了孩子，就带他逛完所有的城墙，给他讲所有关于城墙的故事。那样的话，咱孩子也能算得上皇城根长大的人了。
周末闲暇的时候，杨坤喜欢逛菜场，买一堆时令的新鲜蔬菜，挑一块肥瘦相间的猪肉，回家仔细剁了，包一笼又一笼色香味俱全的包子，然后看着女朋友翘着二郎腿毫无吃相的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这样美好的日子，在十年前一个他加班回家的晚上戛然而止。
那个狭小的筒子房里，那个拥挤的小床上，一丝不挂的女朋友和一个从未谋面，同样全身赤裸的男人。
“你今天不是加班吗？”被撞破的女朋友平静的坐起身，毫无歉意的看着自己。
女朋友就那么走了，嫁为人妇。新郎不是自己，而是医院副院长的二公子。
之后，他离开了医院，也离开了B市，通过社招进入了DA这家顶级医疗器械大公司的华东区做基层销售。
过去的记忆，在外企忙乱的日子里一天天消逝了。只是，偶尔想起来的时候，还是揪心的疼。
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谈场恋爱了，自然也忘记了爱情的味道。
褪掉身上纯羊毛的AMANI高级订制,倒了杯自己喜欢的普洱，打开电视，杨坤慵懒地斜躺在沙发上，困意袭来，没来得及洗漱便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早晨，9点刚刚过，秘书Linda泡了杯热气腾腾的红茶姗姗走进他的办公室，一抹灿烂的笑。
Linda是个85后，个子高挑，长得不算标致，倒也清秀可人，说话办事干净利落。打进DA第一天起，一直是杨坤的秘书。
五年前，DA华东大区成立，多年来一直负责这个区域，对市场和客户了如指掌的杨坤，被提拔任命为销售总监，全权负责华东区五省一市的业务。
原本，走马上任的第一个月，杨坤就叮嘱人事部发布了总监秘书的招聘广告。
很快，应聘的简历如雪花般纷至沓来。
但是，紧接着客户考察，项目开标，行业展会，销售入职，季度会议，接踵而至的事情让坤整日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及秘书招聘的事情。
就这样，拖了好几个月，直到办公桌上的发票，收据，报销单据，活动申请单像山一样堆满杨坤的办公桌，着实他无从下手，这才让人事部和部门销售拆了收到的申请秘书职位的简历，一个一个的挑。
没照片的忽略，长得丑的不要，低学历的pass，偌大一堆简历，最后被销售挑剩下几个候选人拿给杨坤过目，Linda是其中一个。
杨坤急着出去参加下午的项目谈判，没有时间翻看，便让人事部经理安排当天下午的初试。
一共五个年轻姑娘被通知来DA华东区办公室参加面试。
这五个人，清一色的高挑身材，标致五官，年纪也算相仿。不过，看上去Linda是最稚嫩的一个。
DA这个大外企是Linda在几个月前网上随便海投的公司之一。
那年，大学毕业不到半年的Linda在一家当地大型私企上班，土肥圆的老板总是想方设法，抓住一切机会让办公室秘书Linda出去陪他应酬，要不喝酒，要不唱歌。
Linda厌恶极了这样的场合，也打心底瞧不上下三滥的老板和一堆又肥又丑的客户。所以，入职的第二个月开始便一门心思想着换工作。
而，外企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地方。
影视剧里，小说里，工作环境一流，薪酬福利丰厚，管理正规的世界500强，公司里那些阳光帅气，谈吐不凡的霸道总裁，整日职业套装，略施粉黛的office lady，这样的场景，想想都让她兴奋不已。
无奈的是，即便是名校毕业，无甚工作经验的Linda一直没有什么好运气。她经常在网络上搜罗各种外企发布的职位信息，并海投一份又一份的简历，大都石沉大海般毫无音讯。
什么时候投了DA的秘书岗，连她自己都想不起来了，或者根本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所以，中午接到人事部面试通知的时候，一脸蒙圈的Linda还问人家谁是DA?
来不及回家换套衣服，也没有随身携带的化妆品，Linda找了个头痛的理由请了三个小时的假，总算有机会从办公室脱身，兴冲冲地来参加这次毫无头绪的面试。
DA到底是个什么鬼？直到她转了两趟公交车，满头大汗来到约定地点时，才发现DA华东区总部竟然设在市区最繁华地段，与本市最顶级五星酒店同一栋建筑的写字楼上。
这个全市唯一的五星酒店，Linda曾经来过。那是她第一次在56楼的旋转餐厅吃自助餐，也是第一次被老板要求陪客户喝酒，更是第一次被一直硕大的手若无其事的捏了屁股。
她怎么会忘了这里?
这个大学时代梦寐以求的地方，这个留着自己不堪记忆的地方，竟然是DA华东区的总部。
顾不了想那么多，借着旋转电梯的镜子，Linda胡乱的整理了一下衣服。
幸亏今天开会穿了正装，要不彻底完蛋了！想到这里，Linda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24楼，电梯开了。顺着DA的logo，Linda很快找到了办公室。
前台小姑娘领着Linda来到会议室门口，示意她坐下来按照顺序等着。
陆陆续续地，其他四个候选人也到了。
这四个人清一色的职业裙装，细细的高跟鞋，一丝不苟的妆容，个个看上去都比Linda成熟老练。
“相形见绌”的感觉让原本没心没肺的Linda顿时紧张了起来。
五个人并排坐着，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自顾自坐着，或环顾四周，或抬头看看走过的人。
Linda原本试图打破这种僵局，无奈，刚张嘴就被旁边的美女示意保持安静，不要吵到正在工作的DA员工。
项目谈判结束，司机驱车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离预定的面试时间不到三分钟。杨坤急匆匆乘电梯上楼，一溜烟冲到了面试的会议室，等Linda反过神，早已不见了杨坤的身影。
按照既定的流程，一人20分钟，Linda被排在最后一个。等轮到Linda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杨坤笔挺地坐在对面，虽说一脸倦容，眼角也布满了血丝，但那张本就俊朗的脸，那藏在高档西装里高大挺拔的身形，还是让Linda眼前一亮。
“请坐”杨坤伸手示意Linda落座。
那修长的手指和着极富磁性的声音，在空中那么一划，既帅又酷。
Linda着实被杨坤被迷住了。
可惜，她几乎答不上来杨坤提出的任何一个问题。
“你从哪里了解到DA？”
“你对DA的业务范围知道多少？”
“你了解销售吗？”
“你知道秘书的工作职责吗？”
“你对自己的职业规划是什么？”
被第一个问题就唬住的Linda，紧张地连秘书职责都答不上来。只好硬着头皮承认DA是自己几个月前胡乱海投的公司，根本没有做过任何调查，而今天被临时通知来参加面试，所以根本没有时间上网查询清楚。
自己现在从事的秘书职位也只是接电话，发传真，订机票，还有偶尔陪老板出去应酬，几个月下来也没有积累什么工作经验，所以无法确认是否可以胜任DA的岗位。
至于销售业务，自己更是一窍不通。职业规划也从来没有好好思考过。
这是杨坤第一次见到一个面试者，从头到尾一脸懵逼，一个劲儿摇头，笃定地回答自己不知道，傻白甜的样子，既好笑又好气。
坐在一旁的人事部经理上下打量着一脸窘迫的Linda，被Linda的回答雷得无言以对，只好附和着杨坤的节奏，问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
自认为把面试搞砸的Linda起身与杨坤告别，一脸沮丧的离开DA的办公室。
回出租屋的公车上，回想着自己low到极致的回答，Linda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嘴巴子，可惜，已经晚了。
这辈子，铁定无缘这个高大上的外企了，更不用提那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顶头上司，Linda这么想着。
可是，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杨坤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那笔直的毫无赘肉的身板，那富有穿透力的声音，这样的人设像极了影视剧的霸道总裁，也像极了自己的梦中情人。
只是，自己配不上，也够不着。
笃定自己没有了希望，也就彻底放下了。Linda继续上着班，继续搜罗这种招聘信息。只是，有了前车之鉴，这次，她开始下意识的去留意，并且将心仪的外企做个全方位的调查，以备不时之需。
说不准，有一天，自己会碰到又一个外企，又一个杨坤。
第一次招聘秘书的缘故，杨坤也格外走心。
五个候选人，各有千秋，温顺的有，凌厉的有，经验老道的有，菜鸟的也有，而Linda属于菜鸟中的菜鸟。
面试结束后，杨坤和人事部经理在办公室商讨复试的事情。人事部经理按照前日的面试结果，一一罗列了每个应聘者的优缺点，唯独没有提到Linda。
晚上回到家，杨坤一直试图回忆当天的面试情节，一幕一幕，像放电影般在他脑海里翻滚。
口齿伶俐的A, 经验丰富的B, 咄咄逼人的C, 胜券在握的D, 杨坤记得她们的脸，记得她们的回答，却着实想不起她们的名字。
但，Linda，他清晰的记的。这个略显青涩的小姑娘，不得已和盘托出真相，窘迫的坐在那里搓着双手，整个面试过程，连头都没怎么抬。
想不出个所以然，没法定夺的杨坤在回复完毕当日的最后一封邮件后倒头就睡。
第二天早晨，一觉醒来，Linda的样子清晰的在自己的脑海里浮现，越来越真实。
“就她了！”他告诉自己。
接到通知的人事部经理被惊得哑口无言，却不好意思追问杨坤为什么。
而，也只有杨坤知道，无论从现实层面讲，还是潜意识作祟，那时候的自己，刚刚大权在握，尽快组建一支属于自己亲信，一手栽培起来的队伍，远比什么销售业绩重要的多。
所以，白纸一张，毫无经验和背景的Linda是最好的任选。而且，这个毕业于当地著名学府的高材生Linda学习能力铁定不在话下。
面试后的第二周，杨坤让人事部通知Linda并商量尽快参加入职培训的事情。
接到录取通知的Linda兴奋到不知所措，使劲掐着自己的大腿以确定这不是自己在做梦。
说来也巧，刚刚挂断人事部的电话，杨坤就接到华东一市级医院院长的电话。
“杨总，听说你在招秘书？有这回事啊？”
“对啊，院长您有什么吩咐？”
“哦，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小侄女，去年刚刚毕业，正在找工作。您看，我把简历和照片发过去您看看？”
杨坤面露难色，只好回：“领导，您咋不早点吩咐，我们的招聘刚刚结束，人马上都到位了。这样吧，我回头留意着其他的机会哈。这次，对不住了。”
院长还是发来了侄女的简历和照片。
三流的野鸡大学，浑身滚圆的身材，外加一张饼状的大妈脸，看的杨坤后脊直发凉。
“我怎么可以以貌取人呢？！”杨坤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暗自庆幸。
就这样，顶级菜鸟Linda被莫名其妙的录取了，成为了DA名副其实的OL一枚。
Linda入职DA的第一天，便被人事部和杨坤安排去DA总部参加培训了。
从人事部获悉这是Linda第一次坐飞机独自出差，杨坤马上给Linda打电话叮嘱她一路小心，到达公司总部后一定要回短信给自己报个平安。
连续三天高强度的培训，人事制度，项目系统，活动申请，会议安排，报销流程，等等所有与秘书岗位相关的业务，事无巨细。
Linda拿出提前备好的笔记本，把所有培训的内容统统记下来，生怕错过了哪个细节。
入职培训结束，Linda来华东区上班的第一天。
杨坤让Linda坐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的位置上，领着她楼上楼下介绍了各个部门。
然后指着自己办公桌上的一堆发票和活动申请说：Linda，这两天你就帮忙处理这些吧！说完，就和司机下楼出差走了。
从早到晚，Linda把自己埋在这些文件里，按照时间，比对项目，不明白的地方就翻看笔记，或者打电话给培训老师。两天时间，竟然全部整理妥当，然后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杨坤的办公桌上。
上任几个月来，一直焦头烂额的杨坤从来没有目睹过如此整洁的办公桌，出差回来一进门便忍不住惊呼：妈呀，你全搞好了？
那是第一次，杨坤觉得有个秘书真好！
接下来的四年里，Linda和他想象当中的秘书一样，确切的讲，是超出他预期的秘书一样，把整个华东区的内务打理地井井有条。无论销售入职，预算申请，还是活动组织等等所有Linda分内还是分外的事，在流程规定如此纷繁复杂的DA, Linda就是可以游刃有余。
最重要的，杨坤不必再为每月一次的管理层会议大动干戈了。
没有Linda的时候，每次会议前夕，他都要亲自收集数据，更改系统，出具报告，追着一个又一个销售发给自己项目报表，然后在会议前的头天晚上加班到凌晨或者彻夜无眠。
Linda入职后的第二个月，就全部包揽了这些事情。每次会议前夕，Linda 会主动留下来，把早已准备好的PPT发给杨坤，然后在办公室等他出差或者拜访客户回来一起修改。
每个月一次的加班，是他们无法逃避的工作，也是Linda无比期待的日子。整日忙忙碌碌的杨坤，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与自己单独呆在一起。
数不清多少次，结束应酬的杨坤总是很晚才回到办公室。办公室的人早就走光了，只有孤零零一个Linda。
杨坤一边道歉，一边听Linda汇报当月的销售数据，然后一起调整PPT的格式和排版。
有Linda陪着，杨坤就不觉得寂寞了。
而，也就是两人加班的日子，杨坤才会开车送Linda回家。
不长的路上，他们抱怨公司的奇葩制度，聊销售好玩的事情，也聊华东哪里有好吃的，却从来不聊爱情。
每次车停稳的时候，杨坤都说，你一个小姑娘这么晚了，我不放心。然后执意看着Linda上了楼才转身离开。
Linda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动了心，但是理智告诉她：DA对办公室恋情的态度是零容忍的，何况是上下级。
几近完美的杨坤怎么会看上自己？就算是，自己又如何高攀得了？
明明是自己想多了！每次想到这个话题的时候，Linda就很快把自己说服了。
然后，像平常一样，把工作打理的井井有条，杨坤不出差的时候给他带份楼下的早餐，下班的时候提醒他冰箱里有当日的水果。
Linda觉得自己与办公室其他部门的秘书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四年里所有的别人安排的相亲，或者路上偶遇的追求者，都被她果断拒绝了。
心急如焚的妈妈说她莫名其妙，她也这么认为。
直到有一天，一纸杨坤升职的公函传遍了公司的每个角落：
杨坤接掌华东大区五年，连续获得四年全国销售冠军，被提拔为全国销售总监，接替因多年前行贿败露，被DA单方面开除的前任上司。
工作地点也从华东区的省会变成了DA的总部B市。
短短几行字的公文，提纲挈领却切中要害。
杨坤要走了，那是Linda第一次清晰的感受到她要失去杨坤了，永远地失去了。
她帮杨坤打点好所有的文件，甚至帮他代办了房子的退租手续。
杨坤租住的房子是Linda帮忙找的。那时候，她问遍了路边所有的中介，总算在公司附近租到了这个两室一厅。
房间里深灰色的背景墙，窗外阴冷的天气，像极了Linda低落的情绪。
搬家公司的员工陆陆续续搬走了杨坤的衣物，书籍，还有与华东区同事的合影。她把钥匙交还给房东时候，竟然萌生了雪藏一把的冲动。
杨坤去总部接受任命去了，他的办公室也空空如也了。除了几张桌椅，空旷的令人窒息。
Linda百无聊赖的坐在那里，耳旁不时有个熟悉的声音：Linda，过来一下。
可惜，是自己听错了。
杨坤不会回来了，这个地方会有他的新主人，虽然不知道是谁，但绝对不是杨坤。
给杨坤送行的晚上，不舍的情绪在团队中肆无忌惮的蔓延着。大家聊着过去的点点滴滴，回忆着五年来的酸甜苦辣，每一幕似乎都那么真切，有那么遥远。
可惜，无论未来再多美好，杨坤都不会和我们在一起了。那晚，有的人喝多了抱着杨坤不撒手，有的人握着杨坤的手说不出半个字。
杨坤也哭了，他起身拥抱了每一个人，当然包括Linda。
哭得像个泪人的Linda被杨坤拥在怀里，也伸开双臂紧紧地保住了他。
这是五年来，Linda第一次近距离的靠近杨坤，感受他宽厚的肩膀和身体温暖的气息。
可惜，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种酸楚的感觉让Linda不由自主的抽泣起来。
杨坤走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回来。
Linda的魂丢了，好不容易努力找回来，不知哪天又跑得无影无踪。
上任后的杨坤异常的忙乱，整日全国各地飞，不是会议，就是谈判，马不停蹄，两个月不到，多年的胃病又犯了。
等他佝偻着身子打电话给秘书买药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误拨了Linda的号码。
“哦，抱歉哈，打扰你吃饭了，我在找Tracy, 不小心拨错了！”没等Linda接茬，杨坤便挂了电话。
中午饭时间，办公室门外，早已没有了Tracy 的踪影。
来到B市后，除了偶尔让秘书Tracy帮忙叫份外卖外，杨坤大多数时候顾不上吃中饭，胡乱扒拉点晚饭，早餐就更别提了。加之经常加班，多年不犯的老胃病又找上门来了。
自己起身接了杯热水，坐在椅子上，杨坤突然异常想念在华东区的日子。
那时候，Linda会给自己准备好早餐，中午Linda会张罗部当天在办公室的销售一起吃饭；晚上，无论春夏秋冬，Linda都会告诉自己冰箱里有当日的水果，并提醒如果来不及吃饭的话，一定记得冰箱上方的速溶麦片或者提前预定好楼下餐厅的粥品。而自己偶尔犯病吃的胃药，永远在办公桌右手边的第二个抽屉里。
可是，他找不到让Linda来B市的理由，即便Linda会给出差的自己提前选好机舱座位，打印好登机牌，预定好不靠走廊的房间，三番五次叮嘱morning call，还会每个月陪自己加班做文件，偶尔讲销售好笑的段子给自己听。
但，准点上班，准时下班，整日一脸严肃，从来不对自己嘘寒问暖的前总监秘书Tracy才是DA名正言顺的销售总监秘书，无论杨坤接受还是不接受。
杨坤越努力调整自己对秘书的心态和期待，越发觉得Linda是多么的绝无仅有。
有一次开销售会议，华东区的下属拉着自己说大家都想他，Linda也想他。那时，他发现自己竟然也很想Linda，只是他不能告诉任何人。
杨坤调往B市后的第三个月，原销售马威被提拔，从杨坤手里接过华东大区，而Linda也顺理成章地变成了马威的私人秘书，无论Linda喜欢还是不喜欢。
马威是杨坤的大学师弟，比杨坤低三届。在杨坤入职DA一年后也来到了华东区，和后来加入的梁宏一起，在杨坤执掌华东大区之前的很多年里，三人作为华东区的同级销售，各自负责几个省市，并驾齐驱。
兴许是同门师兄弟的缘故，马威和杨坤一直走的比较近。尤其是杨坤升职为华东区销售总监后，马威更是鞍前马后的寸步不离。业务上，不仅接手了华东区最炙手可热的项目，手底下还多了几个直接汇报给自己的销售代表。
杨坤不在办公室的时候，马威就俨然一副当家做主的模样，声色俱厉的指挥着所有的人，Linda当然也不能幸免。
很多次，由于马威的挑唆，Linda和同事们没少被杨坤批评。这个梗一直在大家的心里，如噎在喉，但是没有人去和杨坤提起。
自执掌华东区后，真正当家做主的马威，终于松了口气，也慢慢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马威喜欢独来独往，神秘地像个特工，Linda 不知道他的行程，也不知道他的安排，就算是日常的报销单，也是马威自己做好后让自己寄走。
他不喜欢和销售一起吃饭，更不愿意让Linda参与会议资料的准备，至于客户活动的经费，也完全不需要走公司的申请流程。
昔日欢声笑语的办公室，没有人愿意回来，更没有人陪Linda。大多数时候，Linda一个人呆着，回头望望杨坤那空荡荡的办公室，早已易主的地方摆满了马威和各级领导的合影，几乎找不到了杨坤的影子。
那么一刻，绝望与压抑层层袭来，Linda开始心生退意。
离开DA？离开华东？
鬼使神差的，B市跳入了Linda的脑海。陌生的B市遥远，神秘，与自己毫无交集。除了杨坤，这个自己永远无法触及男人。
与马威接触的时间越长，Linda越发期待B市，也越发怀念杨坤在的日子。
哪怕不在DA工作也好，说不准，可以在偌大的B城偶遇呢。
下定决心的Linda开始在网上投递简历，很快顺利了通过了面试，笔试，拿到了B市一家外企的offer。
按照DA的离职流程，Linda很是郑重地写了辞职申请给马威。
马威迟迟没给回应，而是把邮件直接转发给杨坤，让他定夺。
一时没了主意的杨坤给Linda打来电话，胡乱地询问了原因和打算，然后说：再等等，等我的消息！
也正是在前一周，秘书Tracy提出了DA内部的转岗申请，杨坤火速签了字，便安排人事部着手新秘书招聘的工作了。
原本，杨坤第一时间想到Linda的，但转念一想便作罢了。
没料，Linda自己要走了，甚至没有和自己打个招呼就要如此决绝地离开她口口声声愿意工作一辈子的DA。
Linda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来B市？他原本想问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凭什么呢？凭自己是她当年的顶头上司？凭自己把她一手培养成今天的样子？还是凭自己开始切切实实怀念她的好？
收到马威邮件的那一刻，他从未发现自己如此真切地想把Linda留在身边，哪怕单单是个秘书。
和Linda通完电话的第二天，杨坤叫来人事部经理，询问完毕调遣手续和薪酬涨幅比例后，便将DA 内部转岗的申请邮件发给了Linda，并同时打了电话。
整整一天，Linda一直在寻思杨坤到底让自己等什么，不好问，也猜不着。
办公室的座机响了，是杨坤的分机。
“杨总，您好！”急切无比的Linda尽量压着自己的声音，生怕漏了馅儿。
杨坤快速地交代完毕申请流程，便匆匆挂了电话，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问Linda愿不愿意。
就这样，一个月后，Linda来了，依旧坐在杨坤办公室的门口，依旧整天一脸的笑，像一束久违的阳光，照耀着杨坤每个在办公室的日子。
和原来一样，Linda帮杨坤打理好一切，带来早餐，准备好水果，也陪他一起开会，做项目报表，照例每月一次加班到深夜。
Linda还没来，关于他们两个关系的猜测在DA办公室就早已此起彼伏了。但，杨坤不在意，Linda也假装没听见。
只是，杨坤越发喜欢来办公室了，每个不出差的早晨都有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或卡布，一份公司楼下的中式早餐。
Linda知道自己钟情的口味，无论是茶叶，咖啡，还是哪种应季的水果。
最重要的，Linda的脸上总是挂着笑，灿烂得像整个春天。
Linda放好早点，转身离开的时候，杨坤起身追了出来。
“Linda，帮忙填一个transfer的单子，把梁宏的手续抓紧时间办妥了。”杨坤专程走出办公室交代，一幅洋洋自得的表情。
话毕，尽然哼着小曲回了自己的屋。
梁宏终于要升职了。
在Linda来B市三个月之后，连续三年获得全国销售冠军的梁宏终于通过DA高层的层层选拔，并在杨坤的鼎力支持下，将在新财年伊始接管西北这个DA业务烂的一塌糊涂的销售区域。
梁宏顾不了那么多，和Linda一样，受够了马威的各种折磨，逃离才是他最重要的事情，何况无论西北区再糟糕，自己也算是进入管理层，从此可以当家做主。
梁宏是个耐不住性子的家伙，Linda打给人事部的电话还没有挂掉，手机就被梁宏打爆了。
“梁总，什么事可以为您效劳？”自从得知梁宏升职的消息后，Linda就故意用略带奚落的口吻和梁宏逗趣。
“我的名片、办工桌、签字权限都设好没？”梁宏的询问总是这么迫不及待，最近尤其如此。自从获悉自己被升职的消息后，梁宏总时不时打电话给Linda询问这些事情，惟恐漏掉了什么，或者杨坤反悔怎么办，云云。
电话那头，隔着千里都能感受到他急切心情的梁宏与当年坐在自己对面的普通销售判若两人。和Linda在华东一起工作的时候，只要不出差，梁宏就坐在Linda的斜对面，给大家讲他如何在路边摊买假名牌手表，或者100块买个做旧文物忽悠客户的故事，然后看Linda他们笑得人仰马翻。
那个坦然自若的梁宏，从获悉马威升职后的第一天就慢慢消失了。Linda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讲个什么段子给大家听。
Linda拿出自己准备好的清单，逐一和梁宏核对，算是让他放心。
Linda清楚的知道，要不是这些年马威仗着自己会溜须拍马抢占先机，梁宏和自己也用不着熬过那段在马威手底下委曲求全的日子。
只是，即便所有的人对马威颇有微词，在杨坤那里，他就是可以呼风唤雨。
周一，照例，马威出差来B市了。
其实，每个周一的早晨，他都会准时来趟总部办公室。对他来这里的心思，大家都心领神会。
从早晨10:00开始，整整两个小时，马威都呆在杨坤办公室都没有出来。
Linda和梁宏有时开玩笑说马威和杨坤两人是不是在谈恋爱。
毕竟，杨坤从来没有和自己聊过这么久，一次都没有。
接近十二点的时候，笑嘻嘻的马威和杨坤前后脚从办公室走出来，然后叮嘱Linda招呼大家伙一起吃饭。
自打Linda来了B市，和在华东区的时候一样，每天她刻意召集三五个人一起，算是陪杨坤一起吃午饭。
反正有DA报销餐费，所以从来没有人拒绝过，至于其他人愿不愿意，Linda不知道，但她愿意。
马威和杨坤肩并肩在人群后面慢悠悠地溜达，似乎还在聊着什么。
马路上很是嘈杂，没有人能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偶尔回头就能看到又瘦又小的马威，一直仰着头，眨巴着小眼睛，冲杨坤叽里咕噜的说着话，而大多数时候杨坤会心地点着头，满脸堆着笑。
DA总部周围就那么几个看起来还不错的饭店，Linda选了经常来的湘菜馆。七七八八的，所有人落座后，留了两个靠里边的位置给马威和杨坤。
Linda率先勾选了杨坤最爱的板鸭和咖喱花菜后，把菜单传给了每个人。
杨坤和马威进门的时候，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地站起来让出通道让他们进去。
“Linda妹妹，杨总最喜欢的板鸭有要吗？”马威人还没有进门，就探着小脑袋问到。
“应您的吩咐，早就快上桌了。”Linda悻悻的应着，说不出的不悦。
很快，板鸭就上桌了，大家都没有动筷的意思。马威起身给杨坤夹了一个大鸭腿，自己也取了一小块。
“这个季度我们华东区的销售额已经超过公司给的任务了，儿童医院的那个项目也马上招标了，标书照着我们的参数写的，应该也没有问题。杨总，还是您的关系深啊，要不然哪有这么快拿下。MT中国的CEO都去了，楞没有派上什么用场，气得鬼子抓狂。医院的院长和书记就认您一个人，还有那个招标公司，您一个电话，什么事都替我们安排妥当了。外贸代理还是以前常用的那家，比较听话，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来B市之前，听说东大总集团的项目也要启动，还要杨总多多支持啊！”马威倒豆子般说了一大堆，杨坤虽没有吱声，却早已是喜上眉梢了。
Linda环顾一周，发现没人有准备接话茬的意思，一个个都一声不吭地往嘴里拨拉米饭，便起身说了个笑话给大家听。
“哎，给你们讲个以前我们华东区发生故事吧。我们区一男同事出差，喝多了。晚上，在酒店房间，大敞着门，穿着三角裤头溜达。一会，有两个别的房间客人叫的小姐过来敲门，问：“先生，您叫的服务？”这个家伙听了，伙迷迷瞪瞪地问：“多少钱？”“一个200，双妃400。”两小姐话没说完就直直地往房间里冲，一边脱衣服一边催他快点。那家伙有点蒙了，怯怯问了声，可以挂账开发票不？“玩不起别玩！”两小姐牛牛地甩了一句话，扭着屁股扬长而去。
话音刚落，一桌子的人笑得前俯后仰。大家开始饶有兴趣地聊着自己道听途说的那些挂账的故事，一直到吃完饭，回到公司还余温未降。
Linda也不知道，关于挂账的故事会传到公司那个角落，不知哪天换了个新的版本，甚至连主角都面目全非。
自从来到B市后，Linda总是绞尽脑汁地回忆原来在华东区经历的点点滴滴，捡些无伤大雅却有趣的故事说给大家听，为了情节需要，偶尔也添油加醋。
她太想融入这个陌生的地方了，办公室那些整日唧唧歪歪的小白领，每天虎着脸拽的二五八万的商务总监，与大大咧咧的自己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孤零零只有杨坤的日子，让她既害怕又期待。
眼前这个依旧完美的一塌糊涂的男人，即便不顾及风言风语把自己从华东调过来，但是，几个月来，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两人并无任何其他交集。
杨坤甚至没有问过她租住在哪里，适应不是适应B市的生活，周末闲暇的时候又做些什么。
有的时候，这个男人近在咫尺，你甚至可以听到他的呼吸；但，更多时候，他遥远的，在她无法触及的地方。
Linda甚至有些嫉妒马威，只有马威，可以肆无忌惮的进出杨坤的房间，开会晚了留宿在杨坤家里，出差的时候坐一班飞机，住一个酒店。
他们俩好的像一个人，而，杨坤根本无暇顾及自己。
吃完中饭回到办公室，大家各自忙去了。Linda眼睁睁的目送马威和杨坤回到办公室，关了门继续讨论东大总集团的项目，不由得醋意横生。
其实，东大集团医院的设备采购项目已经立项很多年了，杨坤还执掌华东大区的时候就开始审报了。没料，总集团的批文还没下发，前院长李爱国就因医疗设备采购和基建贪污受贿被双规了，项目也就随之搁浅了。
贪腐风波一过，东大集团医院的管理层统统被换血。
杨坤研究生的同门师兄陈继平，凭借连襟在东大总集团任支部书记的后台和这么多年摸爬滚打积累的经验，顺利地从负责设备采购的副院长跃升成为东大集团医院的一把手，掌舵这个华东地区最大，最有影响力国企旗下的综合性民营医院。
走马上任后，陈继平主抓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复活这个他曾经鼎力支持的医疗设备采购项目。
包括OEM产品在内，价值5000多万的项目预算，对任何一个公司都是输不起的大项目，除了使出浑身解数，几乎没有退路。
在医疗设备行业屈指可数的就那么三家外资公司：MT是一家日本公司，财力雄厚，比较擅长市场宣传，产品质量反倒不怎么样；DA，也就是杨坤所在的五百强，总部在美国。DA的产品质量深得市场的认可，但售后服务一直在业内饱受诟病。
至于那个法国的RN公司，正是上一次将前院长李爱国拉下马的罪魁祸首，陈继平是断然不会考虑的。
杨坤刚来华东的时候，DA的市场占有率几乎为零。杨坤都不记得多少次被客户拒之门外。
执掌华东大区的五年里，杨坤招兵买马，赵睿，Linda相继进入公司，陆陆续续地来了李萍萍，王栋等。
十几个人的团队，将整个华东市场做得有声有色。华东区连续四年成为DA公司的最佳销售区域,杨坤也随之在业界声名鹊起。
在多次的市场宣传活动和东大集团医院项目的角逐中，陈继平慢慢了解并接受了这位曾经被前院长李爱国恶狠狠地回绝，低着头默默离开东大集团医院办公大楼的杨坤。加之两人是研究生同门的缘故，也就平添了不少共同话题。
两年前，这个项目刚刚启动的时候，陈继平就多次在内部研讨会上鼎立支持购买DA公司医疗设备。只可惜，当初自己没有丝毫的决定权，只好每次撑门面般被安排在会议桌旁，发表一些无关痛痒的评论，然后按照院长的意愿招标，签采购合同。所以，即使他多么钟情于DA,也对采购结果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影响。
时下，陈继平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干一回大事了，他本来想打电话给杨坤的，可是不知为什么怔了一下便作罢。
医疗设备采购项目在陈继平的敦促下，有声有色地展开了。即便陈继平打心底已经决定和DA合作，但，在自己没有立稳脚跟之前，事情还是得一步一步来，他不能重蹈前院长的覆辙，他时不时地提醒着自己。
整个项目由陈继平指定的3个人负责：
分管设备的副院长吴正，40刚刚出头，整天西装革履，派头十足，是华东省卫生厅副厅长的表弟。从市卫生局的一个普通员工调到东大集团医院5年了，业务水平没什么值得称道的优势，私生活却风生水起，被业界赋予“金刚不倒”的美誉。碍于省卫生厅副厅长的面子，陈继平平常也让他三分；放射科主任李晨光，从研究生到博士，一路师从陈继平，毕业后直接进入东大集团医院，一手由陈继平提拔起来。李晨光对陈继平忠心耿耿，平常不怎么显山露水，是个心里明白的闷葫芦；设备维修部的总工程师陈志刚，是医院设备维修部的技术骨干，海归医学博士，东大集团医院在前些年人才引进的时候通过社招进来的，有点书呆子的味道。不过，技术方面还算是可圈可点。
陈继平召集他们三个开了内部通气会，会上义正言辞地阐明自己的要求：公平公正。
陈继平要求他们三个尽快拿出合理的项目执行方案，最好能在年底组织国际招标，争取赶到明年三四月份省里领导高干体检之前安装运行。
掐指算算，也就不到8个月的时间，三个人面面相觑，不过还是爽快地答应保证完成任务，之后就各自回办公室了。
闻讯而来的供应商不下十家，当然也包括DA、MT和RN,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民营企业和股份制公司。
为公开和透明起见，吴正、李晨光、陈志刚三人在东大集团医院三层的会议室和所有的产家代表召开了项目说明会，并通知下周召开企业的产品宣讲会，最后当然不忘记再三强调说所有的企业都欢迎参加。
DA负责这个项目的销售是李萍萍。李萍萍身材高挑，相貌也是相当漂亮，即使在美女如云的医疗市场，也称得上是个一流货色。来DA快两年了，李萍萍基本上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项目，不过，凭借和上司马威那点不清不楚的关系，也倒是混得人模人样。除了漂亮，李萍萍混乱的生活作风也为业内所熟知，业内人送绰号“公交车”。东大集团医院医疗设备采购项目通气会一结束，李萍萍就回公司了，径直走到马威的办公室，良久没有出来。
MT公司的销售Lily，是东大集团医院设备维修部的总工程师陈志刚的高中同学，项目说明会一结束就风风火火一路小跑去了陈志刚的办公室。Lily本来想约陈志刚吃饭的，没想被陈志刚找了个理由给回绝了。
RN新入职的销售王鹏，第一次听到这么大的项目，又欣喜又害怕，拿了文件直接回公司汇报工作了。
会议室留下三三两两国产医疗设备供应商的销售代表，大家叽叽喳喳地谈论一番也就都做鸟兽状散了。
马威听了李萍萍的汇报，马上给杨坤打了电话邀请他来拜访陈继平。
杨坤示意他稍安勿躁，就挂了电话。
马威吩咐李萍萍安排好产品专家的行程，当天下午就和李萍萍一起赶到东大集团医院去拜访陈继平了。
推开陈继平办公室的门，马威还没有来得及张嘴，陈继平就说项目的事情直接找吴正三人，而自己马上就有个紧急会议便走开了。马威的心顿时凉了一半，以前自己虽然和陈继平交往不深，但至少陈继平“小马,小马”的称呼着自己，还是挺亲切的。或许他今天真的很忙，马威一个劲儿地安慰着自己，和李萍萍一前一后走进了吴正的办公室。
吴正满脸堆着笑，招呼他们坐下并倒了水。
马威环顾四周，吴正的办公室比自己的大多了，黑色的皮沙发透着悠悠的光，深咖啡色的办公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文件，后面墙上整整齐齐地镶嵌着吴正和各级领导的合影。如此俗不可耐的装饰和吴正举手投足间的潇洒自如非常地不协调。
“吴院长，打扰了，我们今天来……”马威还没有说完，就被吴正打断了。
“马总，您不说我也知道您此行的目的，无事不登三宝殿嘛。”吴正说着，上下打量着李萍萍，在李萍萍微露的乳沟上扫了几个来回后至少停留了几秒钟。
“吴总，小李主要负责咱们医院，以后免不了多麻烦您，还请多多照顾着点。”马威就势说着，眼角的余光里全是李萍萍那张看似清纯的脸和有几分姿色的神情。这个时候，马威才发现自己原来还是有点迟钝。
吴正意气风发地介绍着东大集团医院这次采购项目是如何如何的重要，他们多么希望和DA这样的知名大公司合作，云云。眼神却一直没有离开李萍萍，刚刚游离开了，又找个理由游离回来。
吴正和马威你一言我一语，聊了大概半小时，马威起身告别：“多谢吴院长，打扰了。我们先告辞了，以后再来拜访。萍萍还年轻，没什么经验，您多指点，多帮忙。”
吴正起身送他们到了电梯口。虽然这次拜访李萍萍几乎没有说什么话，除了偶尔敷衍着点点头。吴正还是热情地和她握手告别，末了还嘱咐她常来，颇有点依依不舍的感觉。
马威刚回到办公室，没来得及喘口气，销售赵睿的电话就来了。
赵睿，年届40，虽算不得年轻貌美，打扮和穿衣品位却十分大方得体，在她的脸上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客户经常误以为她还没有成家。不过，虽说长相显得青涩，销售却是个好把式，她负责的城市，DA连续三年盘据着超过80%的市场，深得杨坤的青睐。就连Linda和她也是无话不说。所以，在马威面前，就显得飞扬跋扈点，让马威很是懊恼。
眼下，赵睿手头有个很是火热的项目。华东省999总医院院长和赵睿私交甚笃，项目刚刚启动，就直接和赵睿商定了DA独有的产品型号。为安全起见，项目已单一购买的方式进行操作。但，为照顾和医院多年合作的代理商，华东省999总医院院长要求此次医疗设备采购需要通过的其指定的代理商金圣元德医疗设备有限公司走货。赵睿就是和马威商量这个事情的。
在DA，对代理商的管理有着严格的明文规定，金圣元德医疗设备有限公司不是DA的授权代理商，也就没有资格去参与项目的竞标。按照规定，它必须获得DA公司的一级代理商出具的转代理证书才可以。
而眼下，整个华东省的授权代理商仅有沃尔顿一家公司。
沃尔顿医疗设备公司凭借其雄厚的资金实力和与DA不知哪位高层神秘莫测的关系，这些年来一直盘踞着整个华东省。杨坤执掌华东的时候，多次向公司高层提出在华东省多增加几个代理商的计划，但都被DA高层莫名其妙地拒绝了。所以，就算完成不了年度任务，每年光靠坐地扒皮，沃尔顿都挣得金钵满体。
沃尔顿的老板魏彪，据说是清华毕业的高材生，白手起家，现在产业做的特别大，涉足所有只要赚钱的大行业。
魏彪表面上看很是斯文，常年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远远的看过去，就像一大学教授，讲起话来有板有眼，文气得很。除了魏彪这个名字，绝对没有人把他和“彪”这个字联系在一起。
没有人清楚他怎么捞到第一桶金，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怎样的背景。当年杨坤走马上任到华东的时候，魏彪的沃尔顿就是DA在华东省唯一指定的合法经销商。而且从DA在华东开展业务以来，就一直这样存在着，无人问津。
杨坤，包括马威在内，都没有想出什么好主意。增加代理商的提议三番五次被公司搁浅后，杨坤也就想明白了：外企都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他也用不着趟这个浑水。杨坤走后，马威也无计可施。
马威胡乱地答应回头和公司申请个好的价格后就匆匆挂了赵睿的电话，然后安排司机去华东999医院出差。马威约见了999总医院院长。见面后，试探性地了解了些项目的基本情况就匆匆告别了。
只是，马威前脚刚踏出院长办公室的大门，院长的电话就打到赵睿这里询问马威来访的事情，搞得赵睿一头雾水。
赵睿接到电话慌忙忙向院长解释到：“领导，您别多虑。公司很重视我们医院的项目，特地派华东区的总经理去拜访您的。”
总算是把客户敷衍过去了，赵睿挂掉电话就直接找了马威，很不客气地问到：“马总，您下午去999了？怎么没让我提前安排啊？”赵睿尽量压制着自己的火气问到。
“哦，小赵啊。这不下午我正好有时间，顺便去拜访一下，看看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电话那头的马威，温柔地让人恶心。
赵睿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说下去，说了声谢谢就过了电话。
从华东999总医院回来，马威一路上都在琢磨代理商的事情。这个项目的采购金额虽不如东大集团医院的多，但至少得2000多万，想想那10%的过路费白白地拱手送给沃尔顿，马威气得脸都绿了。加之前些日子马威在华东区召开销售会议，沃尔顿没有一个人来参加。开会核对下季度项目的时候，马威开着免提，打电话过去询问下季度可能签下来的项目情况，魏彪尽然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很忙，就把电话挂了。在场的十几个销售，个个面面相觑，马威不得已找了个上洗手间的借口，离开会议室一会。
其实华东区代理商会议刚结束，马威就下定决心要把自己和杨坤这么些年一手扶植的凯利医疗设备公司提拔为DA的正式授权代理商。
回到办公室，他用整整一下午的时间对华东区的市场做了详尽的分析，然后让秘书将报告传真给沃尔顿公司。
遵照与DA的协议内容，黑纸白字写着，连续两个季度没有完成DA的既定任务，DA有权收回或者调整代理商的授权区域。
魏彪苦于自己这个财年任务完成得太差强人意，也只好口头接受沃尔顿被剥离部分华东省授权的决定。
魏彪心里憋着一股气，也不好发作。
马威让秘书联系凯利医疗设备有限公司准备申请代理商所需要的文件。第二天早晨刚上班，就把这个事情给杨坤汇报了。
杨坤很是爽快地同意了马威的申请，签了字，就安排Linda按照紧急申请去走公司流程了。
两周后，Linda把盖着DA大红章的授权证书和经销商合同整齐地放在杨坤的办公桌上，窃喜地等着杨坤的赞许。
在流程如此繁琐的DA，像Linda这样高效的秘书，着实没有几个，或许这就是杨坤喜欢Linda的原因吧。
“Very good !”杨坤喜欢用英语嘉奖Linda。
Linda告诉杨坤去华东的往返机票已经定好后关门出去了。赵睿的电话如约而至，不知道怎么回事，赵睿的嗅觉总是很灵敏。
赵睿单刀直入地询问Linda关于华东增加代理商的事情，还询问了杨坤的出差计划。
Linda告诉赵睿，代理商申请的事情自己不知情，也没有收到马威提交的申请文件。杨坤这两天的行程还没有定下来，如果有去华东出差的计划，就一准告诉赵睿，好让她安排接机。
挂掉电话，Linda发现，短短半年的时间自己竟然学会了扯谎。职位越高就越得保护自己，Linda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
马威和杨坤约了一道去找凯利医疗设备的总经理高明志谈DA授权和市场运营的的事情。对杨坤和马威的要求，高明志一一应允。
晚饭后，马威送杨坤回下榻的酒店。兴许是和高明志聊得太多的缘故，加上天气比较炎热，两人都有点口干舌燥了。
刚进房间，马威解完手，顺手拿了酒店免费赠送的矿泉水，递给杨坤一瓶。咕咚咕咚两口下肚，杨坤猛然间觉得嗓子像冒烟似的，灼热得疼。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矿泉水被人做了手脚。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马威也疼得直嚷嚷了。
两人抓紧到洗手间催吐，然后叫了救护车去医院。下午的时候，警察拿来了医院开具的化验结果：矿泉水里被放了精纯的浓盐酸。
随后，酒店的总经理来医院病房给他们道歉,愣坚持说矿泉水里的盐酸是他们服务员打扫厕所用的，不小心放在洗手间了。事后，酒店支付了所有的医药费，免掉了杨坤的房费。
只是，让杨坤和马威一直琢磨不透的是酒店打扫厕所用的工业用盐酸本来是黄色的，怎么偏偏放在赠送矿泉水瓶里，无色无味而且瓶盖竟然没有开启过，还竟然是两瓶，这里面的蹊跷不得而知。由于酒店总经理一口咬定是酒店的过错，警察局也就没有再做进一步的调查。之后，杨坤再也没有住过这个本来很是钟爱的五星级酒店。
杨坤如期回到了B市。没来得及回办公室，就直接转机去新加坡参加总部的季度大会去了。
DA亚太区CEO Ben早早地站在会议室门口，依然穿着那套脏兮兮的西服，还是那双看上去永远风尘仆仆的皮鞋。他热情地招呼每个人进会议室并一一握手。一成不变的开场白，Ben站在主席台上，挥着手，拍着胸脯，表情异常夸张地一番高谈阔论后，各个销售总监轮流汇报项目情况。
Ben上任三年，除了三番五次要求大家节衣缩食，着实没有什么商业头脑，对业务也基本上一窍不通。不过，兴许是工程师出身的缘故，他可以把整个亚太区这个季度进行的大项目如数家珍的背出来，然后不厌其烦地在会上追问项目的进程和细节。
既定的会议时间在Ben冗长而毫无意义的询问和建议中一点点消耗。晚上10点会议结束，离既定的时间超出整整5个小时。所有的人都筋疲力尽，饥肠辘辘，唯有Ben一个人精神抖擞，神采奕奕。准备好的会议用餐早已凉透了，酒店餐厅的厨师已经下班，孤零零剩下两三个值班的服务员候着他们。随便扒拉两口，算是垫垫胃，杨坤就回房间休息了。这次他和中国维修部的总经理一个房间。
自从Ben任职亚太区总裁以来，这些DA的高管早就习惯了需要share房间的待遇。睡觉前，两人对这位抠门的CEO炮轰了很久。他们非常喜欢直接称呼CEO的名字，“Ben”和“笨”。从三年前Ben上任的第一天起，中国区的同事就发现了其中的“意思”，只是，从来没人在Ben面前提起过。
第二天早晨刚起床，来不及吃早餐，杨坤就匆匆赶往机场回B市了。
飞机起飞后遇到了雷暴天气，不得已经停香港。等风暴过后，到达B市国际机场的时候已经是晚八点了。
空荡荡的办公室里，Linda还在办公室准备着明天上午要和各销售总监核对的项目信息，给杨坤提前备好的红豆粥热好了在微波炉里没舍得拿出来。
杨坤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了办公室，Linda起身接过行李，出门给他倒杯水。
杨坤打发司机早早回家睡觉，好准备明早去送自己的早班飞机，然后坐下来和Linda一起整理销售数据。
全国每季度近百个项目，Linda按照DA的模板，一条一条的罗列出来，事无巨细。
不到半年的时间，Linda掌握了几乎全国近20个区域的销售任务，代理商分布和项目进展情况。所以，每次和新加坡总部开电话会议的时候，杨坤都示意Linda坐在自己的对面，随时提醒自己更正或者补充自己遗忘的细节。
Linda坐在杨坤的位置上，一边向杨困汇报各区的项目情况，一边敦促他赶紧把红豆粥喝了。
杨坤起身站在Linda身后，弯腰告诉她如何调整报表的格式和项目的汇报顺序。
Linda熟悉的香水味扑面而来，顿时让略有睡意的杨坤清醒了很多。
他直起身，踱着步子走开了，站到了Linda的对面。
灯光下，Linda年轻的面庞，和当年一样美，只是多了一份难以隐藏的忧桑。
忙乱的Linda无暇顾及对面一言不发的杨坤，等她调整完毕整份报告的时候，已经是深夜11点多了。
“走，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就住在公司对面！”
这是来到B市后，杨坤第一次提到送自己回家。Linda有点惊慌失措，所以脱口而出。
“走吧，你一个姑娘家，我不放心！”杨坤示意Linda马上收拾东西出发。
知道自己拧不过杨坤，Linda乖乖的回到位置上，然后一起下楼。
Linda 租住的房子就DA对面，白天隔着窗户就能看到。
那是一个90年代的回迁小区，虽然破败不堪，但租金也不菲。
Linda支付不起周围的高档社区，所以从网上搜罗到这个性价比还算不错的小区。
关键是住的离公司近，这样的话，她就不用担心早上迟到，还有时间帮杨坤去买早餐，而晚上无论加班到多晚，也可以一溜烟小跑着回家。
杨坤和Linda下楼，不长的一段路上，两人都默不作声。杨坤已经很久没有送Linda回家了，他甚至不知道Linda住在哪里。
“你住这么近啊！”杨坤试图打破沉默的僵局。
“对啊，很近吧！这样就不用公交地铁的转了！比你舒服吧，可以多睡好几个小时呢！”Linda抬头，狡黠地看这儿杨坤。
“你一个人住吗？”杨坤也不知道自己为啥鬼使神差的问了这个问题。
“当然不是，和朋友合租，房租那么贵，我可负担不起！”Linda说完顺手指着眼前的一栋房子。“就这栋楼，三层，亮灯的那户！”
“哦，那是挺近的！”
漆黑的夜晚，房间里透出的灯光，再昏暗也显得格外耀眼。窗台边明明有身影在晃动，虽然看不清男还是女。
“那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家，明早还要坐飞机出差，谢谢杨总！”
话毕，Linda已经一溜烟走了，没等杨坤反应过来已经消失在拐弯处的楼道里，不见了踪影。
Linda 为什么来北京？和谁住在一起呢？那个窗台边的身影又是谁？Linda为什么兴高采烈的回家？
杨坤控制不住自己开始脑补各种情节，可惜没有一点思绪。
即便Linda来了B市已经几个月了，但自己却从未关心过她工作以外的事情，即便有时闲聊，他也没有触及过那个话题。
他不问，Linda自不会说。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明明困意来袭，杨坤却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Linda的身影，却不知如何是好。
或许，她已经有了男朋友，同居在公司对面的拆迁房里，不知道哪天送来结婚请帖，邀请自己当证婚人。
而自己，永远都只能是他的顶头上司，不能越雷池一步。
第二天，一大早，司机来家里接杨坤去机场。
前些日子就获悉杨坤出差计划的马威，早提前通过赵睿，单独约见了华东999总医院院长指定的合作商金圣元德医疗设备有限公室的总经理陈波。
马威和陈波谈妥了拿货价，但只字未提如何拿DA二次授权的事情。
马威刚刚回到办公室，李萍萍就打电话来汇报东大集团医院项目产品宣讲的事情。
整整一上午的产品推介会，包括国产、进口在内的10几个厂家依次做了产品介绍。经过专家团评审，结合客户需求，产品技术特点和供货商资质的考量，评审团最后投票决定MT,DA和RN三家外国公司入围，而接下来的重头戏就是安排甲方出去考察的事情了。
吴正让MT，DA和RN推荐几个有示范点的城市，最终选定了新加坡。
凑巧，三个厂家在新加坡都有可供考察的医院，而他也可以顺道看看在新加坡留学的女儿。
既定的考察时间往返共四天，吴正当场指定由MT和DA一起安排。MT负责去程的机票，DA负责回程的机票，住宿和餐饮由MT和DA各负责两天。
除了嘱咐安排妥当考察的流程，几乎没有安排RN什么额外的事情。RN的新来的销售王鹏，几次和吴正争取安排考察行程，都被拒绝了。
吴正宣布产品推介会议结束后，大家就各自回去了。
RN的王鹏没顾得上吃饭，急匆匆回到办公室向RN华东区总经理庞华汇报上午发生的事情。王鹏懊恼地一直低着头，紧张地语无伦次。
庞华若无其事地安慰到：“没事，不要放在心上。这次，我们RN注定是陪标了，我早就心里有数。我本来就不指望你把这个单子拿下来，就去混个脸熟，以后机会多的是。毕竟这次东大集团医院还带咱玩，已经很够意思了。三年河东，三年河西，不知道那天就时来运转了。以前的华东是我们RN的天下，还不是东大集团医院前院长那档子事，弄得我们损兵折将。所以啊，年轻人，多历练历练没有什么的。别看DA和MT他们现在春风得意，做得项目越多，埋的雷越多，鬼晓得那天有只雷爆了，就满盘皆输了，就像我们现在的下场。所以不用难过，平常心最重要了。”
看庞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王鹏既迷惑，又难过。想想自己这个小兵再怎么努力也是无力回天，只好乖乖的回座位上找新加坡同事帮忙安排考察的事情了。
和马威通完电话，李萍萍也匆匆回到办公室着手准备考察的申请事宜。
在DA，对宴请客户、项目考察有着特别严格的规定，酒店的星级、餐饮的人均标准都有明确的限制。和办公室秘书讨论了很久，两人终究没有合计出一种方法来规避公司的规定，只好等马威回来。
马威刚进办公室，李萍萍就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去。
“马总，您赶紧想个法子啊。”李萍萍撅着嘴在马威办公室撒娇。马威就喜欢李萍萍这种早请示晚汇报的属下，一切在自己的股掌指间，就算偶尔不讲道理，也是一种值得玩味的享受。不像骄横的赵睿，总是直来直往，有时还想着牵着自己的鼻子走。
“小李，你放心，只要你把吴总那边稳住，剩下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马威得意洋洋的看着李萍萍，站起来拍拍她的屁股，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喂，李总，帮我安排一个出国的事吧，四个人去新加坡，费用的问题和以前一样解决，过两天的那个单子补给你哈。”李萍萍刚出去，马威就打电话给外贸公司易达通的李少华。做为DA华东区御用的进出口公司，易达通和DA合作了7年之多，现在和马威的关系也越发近了。
马威打电话给杨坤商定好了拜访东大集团医院院长陈继平的行程，并亲自为杨坤预定了房间。
陈继平在自己办公室最里面的小屋接见了马威和杨坤二人。
眼看陈继平师弟长师弟短地招呼着杨坤，又是递烟，又是倒水的。马威终于意识到，在陈继平的眼里，杨坤才是可以和自己在一个层次对话的人，而自己明显的矮了一截。陈继平、杨坤两人聊了整整一下午。看没自己什么事，马威早早地找个理由离开了。
晚上，马威安排了华东最豪华的酒店鱼翅皇，早早地开车到东大集团医院门口接杨坤、陈继平二人。出门的时候，陈继平特意招呼了吴正、李晨光和陈志刚一起赴宴，DA的李萍萍刚从外地出差回来也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
杨坤邀请陈继平坐在自己的右手边，算是今天的主宾。其余的人陆续入座，李萍萍顺势坐在了吴正的旁边。
人到齐后，杨坤倒了满满一杯酒，站起来提议大家干杯算是祝贺陈继平高升。几句寒暄过后，陈继平将在座的吴正，李晨光，陈志刚一一为杨坤做了介绍。
随后，大家便找着各种理由相互喝起来了。杨坤从B市带来的两瓶50年茅台飞天不一会就见底了，马威另外加了几箱啤酒。11点多，饭局结束的时候，杨坤和陈继平都有点站不稳了。送走陈继平后，马威招呼司机送杨坤回酒店，李萍萍则搀扶着吴正上了出租车。
回家的路上，陈志刚迷迷糊糊间问李晨光：“吃饭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谈到项目的事情？”
李晨光笑了笑，没有回答，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旁边陈志刚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第二天，MT的Lily去东大集团医院，从陈志刚处获悉昨天晚上陈继平和DA一起吃饭的事情。听陈志刚一番绘声绘色的描述，Lily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认为的陈继平讨厌饭局的结论是大错特错了。她和MT的华东区总经理王皓都数不清去了多少次陈继平办公室。陈继平总是客客气气地接待他们，然后客客气气地送他们出门，从来都有一大堆理由不和他们一起吃饭。想到这里，Lily吓得直冒冷汗，Lily急匆匆赶回办公室找王皓汇报。听罢，王皓笑了笑，一付胸有成竹的样子。
杨坤坐了早班飞机回到B市，明天下午西北区有个重要的项目谈判。
梁宏早早地在办公室侯着。到西北区上任不到2个月，梁宏的头发越发地白了。
梁宏手下一共三个区域经理，个个比他年长，在DA混时间长了，一幅软硬不吃的嘴脸。无论梁宏怎么迂回，项目就是没有丝毫进展，而三个人都有一箩筐的理由等着他。梁宏开始有点找不到自己了，刚刚走马上任时的那股兴奋劲儿早已淡然无存了。除了焦虑，还是焦虑。梁宏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问Linda公司内部所谓的机密了。
杨坤风风火火地大步迈进办公室，一脸的阳光。
Linda好久没有看到杨坤这样的表情了，这股像打了鸡血般的兴奋劲儿，只有在当年在华东区中了1个亿的项目时见过。
Linda很确认一定有什么好事发生，她准备好需要杨坤签字的所有文件，兴高采烈地进去了。
“杨总，您明天出差，我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我休一天假可以不？”Linda习惯了在杨坤高兴的时候提点不怎么过分的要求，屡试不爽。
“当然可以了，最近你也辛苦了。”杨坤爽快地答应了，然后让Linda招呼梁宏进去。
看着眼前像霜打了的茄子般的梁宏，杨坤知道自己又算准了一次。
两个月前，梁宏刚刚被提升的时候，杨坤就语重心长的叮嘱过他。
果然不出杨坤所料，梁宏手下的三个人就像炸过火候的老油条，吃吧，咬不动，还有点苦；扔掉吧，又没得吃；也难为梁宏了，要不是公司的任务压得这么紧，他都不忍心再逼梁宏了。
他本来想找点什么安慰一下梁宏来着，赵睿的来电却响起来了。
从杨坤离开华东开始，赵睿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或者遭受了马威什么不公平待遇，杨坤的手机就会如约响起。
“杨总，马威他没有跟我讲就直接去见华东999医院的老大了，以后让我怎么去见客户啊，谁还愿意和我这小罗罗兵谈啊，如果他马威一个人可以跑完整个华东的客户的话，还要我们干什么呢。就要招标了，马威他迟迟不给老大指定的代理商底价，授权的事情也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工作没有办法做了。”
每次赵睿打电话来，都是一顿马不停蹄她不停嘴的控诉，偶尔情绪波动得厉害，还摸两滴眼泪。杨坤不耐其烦地哄哄，暂时糊弄过去作罢。只是天知道那会又有同样的好戏上演，抱怨的内容永远都是大差不离。
“先别哭，这个事情迟早会解决的，华东999医院的这个项目这么大，公司管理层都很重视。这个季度会进的，放心吧！”杨坤安慰到。
“杨总，你什么时候来华东出差？我要找你聊聊。”赵睿总是见缝插针，一有机会就试图约杨坤找个地方很正式地谈很长一段时间，只不过谈话内容都是关于马威如何不信任大家，一手遮天，经常假公济私云云。
杨坤每次都满口应着，赵睿的处境却始终没有突破性的改善，和马威的关系也是时好时坏。不过，鉴于赵睿业务完成得这么好，再加上杨坤这个后台，马威也始终敢怒不敢言。安抚好赵睿，杨坤就和梁宏一道去客户那里谈判了。
东大集团医院项目考察的日子马上就到了，陈继平召集参与考察的吴正、李晨光、陈志刚和一些相关部门的员工再一次召开动员会，算是去新加坡考察之前的最后叮嘱。和项目刚开始启动那会一样，陈继平再三强调了公平、公正、不偏不倚的原则。
散会之后，吴正三人回家打点出发的行李了。
陈继平回到办公室，点了一支烟。
平日，他是几乎不抽烟的，除非有什么很大的麻烦或者遇到什么重要的好事。这次，就属于后者。他有十足的把握，吴正这三个家伙肯定对自己的意思心领神会，拿回自己所需要的项目论证报告的。一个月后，国际招标一结束，也算了了自己这么多年的 一个心愿。
这次，他是铁了心想干点事情，别的都不觊觎。
一支烟还没有抽完，手机响了。打电话来的是省委秘书长赵启刚，陈继平怔得一下坐了起来，马上又恢复了平常坦然自若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