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五行志中上(四)

《汉书》又被称为《前汉书》,是中国第一部断代史,具有极高的文学和史学价值,与《史记》《后汉书》《三国志》并称为中国史学“前四史”。老黄为您讲述精彩的《汉书》故事。
      这几桩城门和家门损坏而导致执政者身死国亡的例子挺吓人,但我还是比较相信通过言语来观察人的表现,这是长时间的经验总结,并非是迷信。“朝不虑夕”这个成语出自于本章。请看《<汉书>研读》第114章:

志·五行志中上(四)

霍禹门坏

汉景帝三年(公元前155年)十二月,吴国的两座城门自行倒塌,有只大船自行倾覆。刘向认为,这接近于金害木,是木气躁动的结果。先前,吴王刘濞的太子出使长安时被刘启一铁棋盘拍死,刘濞以后假装身体有病不再去朝拜,暗中和楚王刘戊阴谋逆乱。城池就像一个国家,其中一个门就叫做楚门,一个门叫做鱼门。吴国的百姓以船为家,以鱼为食。上天的告诫似乎是在说,如果和楚国合谋,将会倾国覆家。吴王并不醒悟,正月和楚王联合起叛乱,最后身死国亡。京房在《易传》中说:“上下咸悖,厥妖城门坏。”

汉宣帝时期,大司马霍禹居住的府第大门自行毁坏。这时,霍禹对内不顺,对外不敬,看到告诫后仍然不改,最后因为造反被诛灭全族。

汉哀帝时期,大司马董贤家的府第大门自行毁坏。这时,董贤因为受到汉哀帝的宠幸居于大位,他行事赏赐无度,骄慢不敬,大失臣道,看到告诫后仍然不改。后来汉哀帝去世,董贤夫妻全都自杀,全家被迁徙到合浦。

《书传》中说:“言之不从,是谓不艾,厥咎僭,厥罚恒阳,厥极忧。时则有诗妖,时则有介虫之孽,时则有犬祸。时则有口舌之疴,时则有白眚白祥。惟木沴金。”

“言之不从”,从就是顺从;“是谓不乂”,乂就是治理。孔子说:“君子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况其迩者乎!”《诗经》中说:“如蜩如螗,如沸如羹。”这是说上面发出的号令不顺合民心,虚夸昏庸,就不能治理海内,其过失在于号令本身有差错,所以其行为为僭,僭就是差错。随便乱施刑罚,很多阴魂不得安定,阳气太胜,所以其惩罚是干旱无雨。干旱伤害百谷,结果会导致盗贼兴起,上下都会忧愁,所以叫做极忧。君主急躁暴虐,臣子害怕刑罚而选择闭口不言,那样怨谤之气只能出自于歌谣,所以会有诗妖。介虫之孽是指带有甲壳会飞腾的那种小虫,这是因阳气所生,在《春秋》中称作螽(音zhōng,中),现在叫做蝗,都是一类的昆虫。在《易经》中“兑”卦为口,凭借狗的吠叫声来看守门户,根本就不值得相信,这是说气毁所以才产生犬祸。另一种说法认为,大旱之年狗多疯病而死,甚至发生怪异现象,也是由此造成的。表现在人身上,多数发生在口舌部位,所以会口舌生病。金是白色,所以有白眚白祥。凡属言论伤害,都是金气之害,金气受害,木气就来侵袭,其后果是极忧。如果能把顺序颠倒,就能得康宁之福。刘歆说传上讲有时有毛虫之孽,其解释是因在天文上,西方参星是虎星,所以叫做毛虫。

历史记载,周朝大夫单襄公和晋国郤锜、郤犨(音chōu,出)(苦成叔)、郤至、齐国国佐交谈后,他告诉鲁成公说:“晋国将要发生变乱,三郤大概要面临祸患了!郤氏是晋君的宠臣,家族中有三位卿和五位大夫,应当说要小心提防了。因为位高才易跌到,味厚实际是极毒。现在郤锜说话很放肆,口无遮拦,郤犨说话不讲根据,郤至说话强压人一头。说话放肆必定会欺侮人,不讲根据必定会诬陷人,强压人一头必定会隐瞒别人的功绩。三郤自恃有晋君宠幸,位高权重,却结下这三种怨恨,谁能甘心忍受!就连齐国国佐也将会遇上麻烦。因为他身处淫乱不治的国家,却喜欢直言去指责人家的错误,这是结怨的根源。只有善良正直的人才能听取直言不讳之词,齐国会有这种人吗?”鲁成公十七年,晋国杀掉三郤。鲁成公十八年,齐国杀掉国佐。凡属此类之事,都是说话不顺从招引来的灾祸。

晋穆侯在讨伐戎条战役期间生了太子,就取名为仇;太子的弟弟在千亩之战期间出生,就取名为成师。师服说:“这事太奇怪了,晋侯竟这样给儿子取名!名字关系着制定义理,义理会产生礼仪,礼仪能规范政令,政令用来端正民众,所以才能政事成功百姓服从;反之就要发生变乱。好的配偶叫做妃,冤家对头才叫做仇,古代都是这么叫的。现在晋穆侯给太子取名叫仇,给太子的弟弟起名叫成师,祸乱的征兆开始出现了,哥哥的太子之位很可能要保不住了。”

后来仇继位为君,他就是晋文侯。晋文侯去世后,他的儿子晋昭侯继位为君,封成师到曲沃,号称为桓叔。再往后,晋国人杀掉晋昭侯,要让桓叔入朝为君,但没有成功,就又改立晋昭侯的儿子晋孝侯为君。桓叔的儿子严伯又杀掉了晋孝侯,晋国人接着立晋孝侯的弟弟鄂侯为君。晋鄂侯生哀侯,严伯的儿子晋武公又杀掉了晋哀侯和他的弟弟,终于灭掉晋氏正宗一系,取代国君之位后拥有晋国。

鲁宣公六年(公元前603年),郑公子曼满对王子伯廖说,他想做国卿。伯廖告诉别人说:“无德而贪,其在《周易》中为'丰’之'离’,他不出三年就会灭亡。”间隔一年后,郑国人果然杀掉了曼满。

鲁襄公二十九年(公元前544年),齐国大夫高止和宋国司徒华定一起去面见晋国智伯,晋大夫司马侯负责赞礼。宾客出去后,司马侯对智伯说:“这两位都将不免于祸!高止专横,毕定奢侈,他们都是亡家之人。专横会很快招祸,奢侈会因其所恃力败而亡。太过专横时别人就会攻打他,时间不会太久了。”这年九月,高止出逃到燕国。

鲁襄公三十一年(公元前542年)正月,鲁国大夫穆叔到晋国出使返回,他告诉孟孝伯说:“赵孟快要死了!他谈论的都是些苟且小事,不像为民作主的大臣;他年龄还没有五十岁,但罗里罗嗦像位八九十岁的老翁,他肯定不能活太久。如果赵孟死了,为政者应当是韩宣子吧?你可以找季孙氏说说,要尽快和韩宣子建立友善关系,他可是位君子啊!”孟孝伯回答说:“人生几何,有谁不会苟且偷生!我现在都朝不虑夕,用得着建立友善关系吗?”穆叔告诉别人说:“孟孙快要死了!我告诉他赵孟苟且偷生,他反而比赵孟还要严重。”九月,孟孝伯果然去世。

鲁昭公元年(公元前541年),周天子派刘定公前往慰问晋国国卿赵孟,刘定公借机对赵孟说:“您既然已经头戴冠冕,却仍然作为大臣来接待诸侯,为什么不也远继大禹之功,从而为百姓创造大福呢?”赵孟回答说:“老夫我只担心会犯下什么罪过,哪里还有心思顾及长远之事呢!我们这些人,都一直苟且度日,朝不虑夕,哪里会有什么长远考虑呢!”

刘定公返回后,把这事报告周天子说:“俗话说得好,人老心眼多,但衰颓也会同时到来,这句话说的恐怕就是赵孟吧?他身为晋国正卿,负责主持诸侯会盟,却把自己等同于卑贱之人,朝不虑夕,自弃于神灵和百姓之外。这样会惹得天怒人怨,他怎能长久下去呢?赵孟恐怕活不过一年了!”

这一年,秦景公的弟弟后子逃奔到晋国。赵孟问他:“秦君怎么样?”后子回答说:“很是无道。”赵孟再问:“他会灭亡吗?”后子回答说:“那怎么可能呢?一代昏乱无道,国家还不至于走到绝境。国家立于天地之间,自然会有帮助立国的力量,如果不是连续几代都荒淫乱政,是不会灭亡的。”赵孟又问:“那他会是短命吗?”后子回答说:“这倒有可能。”赵孟接着问:“大约多长时间呢?”后子回答说:“我听说国君无道但年成丰收,这是有上天帮助,至少也得五年。”赵孟看着树影自言自语道:“朝不虑夕,谁还能等上五年之久呢?”

后子告退后对人们说:“赵孟快要死了!主持国家政事,却虚度时日,只顾眼前,这样的人还能活几天呢?”这年冬天,赵孟去世。鲁昭公五年,秦景公也去世。

朝不虑夕

黄其军

作于2021年6月28日(古历辛丑年五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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