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惠州“白鶴新居”書跡考
苏軾在惠州時的書作，傳世墨跡只有一件，即現藏台北故宮博物院的紹聖三年的《南圭使君帖》。《晚香堂蘇帖》中則收錄了多件東坡在惠州的信札，《中國書法全集·蘇軾卷》皆未收。
蘇軾於紹聖年間貶官惠州，修築白鶴新居。其緣起，一方面蘇軾流放惠州，居無定所，又兼紹聖二年哲宗有“元佑臣僚，一律不赦”之詔，所以有終焉之志。蘇軾關於白鶴峰新居的詩文頗多，這裡選的是蘇軾修建“白鶴新居”有關的書迹。其一是修宅之前的一封信劄，姑名《買地江上帖》：
軾近買地江上，方購瓦木作小宅。雖頗勞費，亦且老病有所歸宿。知之一笑。兒子近入府幾百，極荷照顧，感佩不可言。無由面謝，書不能盡意也。軾再啟。
雖無收信人名，以“入府几百”来判斷，當是知府方子容，信中清楚的说明的修新居的目的是“老病有所歸宿”。方子容，生卒年不详，字南圭，就是上面的“南圭使君”。兴化军莆田人，皇祐五年（1053）进士，绍圣三年（1096）二月以朝请郎知惠州。刘克庄《题跋墨林方氏帖》载：“方子容字南圭，金紫公名峻之第四子，擢皇佑甲科。坡公贬惠州，南圭为守，相处甚欢。” 子容嘗将家中藏书画请苏轼品题，所以万卷楼（子容祖遗书楼）所收的东坡遗墨，多达四百余纸。
另一札，是新居初成時，姑名《寵示佳篇帖》：
軾啟。疊蒙寵示佳篇，仍許過顧新居，謹依韻上謝，伏望笑覽。軾再拜。
數畝蓬蒿古縣陰，曉窗明快夜堂深。也知卜築非真宅，聊欲跏趺看此心。聞道攜壺問奇字， 更因登木助微音。相娛北戶江千頃， 直下都無地可臨。（一閱訖，幸毀之。且告且告！）
軾謹次韻南圭文之二太守同過白鶴新居之什，伏望采覽。軾再拜。
這裡“直下都無地可臨”语帶雙關，所以要子容閱畢毀之。显然是新居落成之后，二位太守都来参观后所作。此处的“文之”，是当时的循州太守周文之。
又有與程天侔一札：
白鶴新居成，求數色果木，太大則太難活，太小則老夫不能待。當酌中又須土碪稍大不易傷根者為佳。十月廿日軾上。天侔足下。
程天侔为苏轼所交朋友，多有诗文往来。
有趣的是，是這個“白鶴新居”的規模和可能的價值。虽自稱“小宅”，詩中又云“數畝蓬蒿”，又須種樹木，可見小宅實際不僅不小，還有庭院。苏轼在给朋友的一封信中说
某已买得数亩地在白鹤峰上，古白鹤观基也。已令斫木陶瓦，作屋三十许间，今冬成。
规模其实不小。《蘇軾年譜》錄方南圭《過新居》云：“遙見廣厦驚凡目，自是中臺運巧心”。中有“德有鄰堂”、“思無邪軒”，又引《蘇詩總案》記德有鄰堂榜“每字橫二尺二寸，榜長一丈數尺，可想見原屋高廣”。以現在比例，一丈數尺大略算成四米，其堂高、寬、長，都至少是榜的二倍，其使用面積至少是20-40平米。如果有30个這樣的房間，算下來，整個“小宅”使用面積當在1000平米以上，是豪宅了。
東坡的新居花了多少錢？蘇軾給另一位朋友寫信說到“某為起宅子，用六七百千，囊為一空，旦夕之憂也。”
一千为两银子，就是说苏轼的新房子花了他六七百两银子。宋代的俸禄是丰厚的。作为一個貶謫的官員，收入如何？東坡此時是職位是“寧遠軍節度副使，惠州安置”，节度副使是从八品，俸禄为月俸八兩，另賜春、冬衣服各賜綾10匹、絹10匹，附加補貼2兩，按絹一匹1500錢，布一匹300錢，則蘇軾年俸祿為100兩銀子左右。按一般估算，一兩銀可買大約六石米，一石米約100斤。一斤米在現在美國約一美元。所以換成美元，蘇軾的年俸是一萬美元。顯然，蘇軾還要加上多年的積蓄，才能解决造房的款項。當然，這樣的財力，在開封造房是基本沒戲的（蘇轍晚年在開封買過一所普通住宅，花了9400兩）。
另外，方南圭作為地方官員，還用公款為蘇學士幫了忙。《晚香堂蘇帖》中還有這樣一帖，可能是造房之前的：
軾啟。辱教字。伏審起居佳勝為慰。厄困途窮，眾所鄙棄，公獨收恤有加，不可一一致謝。既蒙公庫貺遺，又煩費宅帑，重疊愧荷。香粳、淳釀悉已拜賜，匆匆复謝不宣。軾再拜南圭使君足下。”
至於上面提到的“德有鄰堂”、“思無邪齋”二榜書，皆蘇軾自題。據王文诰《蘇詩總案》，到清代原跡猶存。“德有鄰堂……每字橫二尺二寸……，粉白為底，石綠為字，天骨開張，神彩四射。思無邪齋……每字縱橫一尺五寸，白粉為底，黑為字，二榜雖同時作，結構稍別，乾隆乙卯（1795年）觀此二榜，完好如故”。
嘉庆六年（1801年），伊秉绶任惠州知府，重修了白鶴峰蘇文忠公故居和蘇軾侍妾朝雲墓，並上石重刻“德有鄰堂”、“思無邪齋”二榜，題云“蘇文公以宋紹聖三年嘗營新居於白鶴峰，書此二額，流傳至今。慮其朽也，摹勒上石”，原石尚存，陳列在惠州西湖孤山的東坡紀念館。
苏轼在白鹤新居没有能住多久，绍圣四年就移迁海南。虽然有了不动产，奈何人生无定止。
在網上搜了一下，除了在惠州西湖（嘗有蘇公祠，後人根據白鶴居擴建，原祠為日本人所毀）外，在安陽馬家莊園也有一套，面貌一致，當是根據白鹤峰原跡所出。这一类的复制匾牌，估计在全国各地还有很多。
孔凡禮，《蘇軾年譜》
《晚香堂蘇帖》
惠州西湖：http://dcbbs.zol.com.cn/78/167_779024.html
安陽馬氏莊園：http://www.aymszy.com/
宋代官员俸禄一览表：http://tieba.baidu.com/p/1160552129
文字校对 | 陈斌 包子
编辑 | 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