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月刊•散文篇◇】《武大郎》||□ 龚增元
《当代文学家·双月文学美刊》（当代文学出版社）火热征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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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月刊·2021·第二期
（网纸同步）
文学顾问：孔灏、相裕亭、徐继东、李锋古
文/龚增元（湖北）
武大郎是塆里矮子的绰号。矮子身份证上的名字是龚明理。矮子确实矮，算得上矮子中的精品。五短身材，二十岁时身高才一米四。这方天地里有个说法，说男长二十六，女长二十足，那是宽慰长不高的矮子的话。矮子二十六岁时，身高一米五还差四五厘米。二十七岁结婚那年，举行婚礼时，矮子与新娘站在一起，刚刚够得着新媳妇胸前鼓起的两只乳房。顺便说一句，矮子的新媳妇身高一米六五呢。
这方天地里的人都说，矮子矮，肚子拐。也有人说，别看矮子不直着长，横长呢。你看他头大脖子粗，腿壮水桶腰。五叔说，矮子长人那几年不长人，专长心窍呢。长一肚子鬼主意，一肚子花花肠子呢。二叔公说，苕点的伢被矮子卖了还自已帮忙数钱呢。可见矮子的心窍足。
那年月放武松的电视连续剧，放到武大郎挑担子卖炊饼的那个镜头，乡邻说：找矮子演武大郎不化妆呢，直接拍戏，也许比这个演武大郎的更加真实呢。可惜导演沒到这穷乡僻壤的山旮旯里来，要是来了，导演可能觉得矮子更合适，还省去化妆的麻烦，只要背下几句台词就行。
导演得是冇到这山旮旯里来，要是来了，那个演武大郎的演员的饭碗就砸了，矮子和那演员或许结上怨了。说也奇怪，武大郎找了个漂亮媳妇潘金莲，矮子也找了个漂亮媳妇郭银莲。武大郎的媳妇潘金莲被西门庆勾引了，又合伙害死了武大郎。矮子的媳妇郭银莲很是守妇道，有妇德。别人跟她开玩笑，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她回一句：你连牛粪也不如。扭头就走。她跟矮子好着呢，好多人说：矮子有魔力呢，硬是和一朵鲜花厮守到头发白，越老还越粘糊呢。银莲到哪矮子跟到哪，真是公不离婆秤不离砣。
矮子小时拐得出裸奇，甚至拐得令人讨厌。有时拐得让人忍俊不禁。那时塆中的毛斯（厕所）都是一口大粪缸，三面矮墙，上面用巴茅草盖着遮雨。一次九叔在毛斯里解手（大小便），矮子路过，见九叔翘着个大白屁股，想戏弄一下九叔。因为九叔平时总是矮子长矮子短的叫他，他有些讨厌九叔。于是就顺手捡起一小块土砖头丢进粪缸里。那臭粪水嘭的一声溅起老高，九叔的屁股上，裤子上都溅着粪水。九叔提起裤子就赶，要打矮子。九叔确实搞毛躁了。边赶边大声骂：娘卖B的，拐得出裸奇，我今天不把你个矮子的耳朵扯下来，不用力壳在你头上挖两个大包，不教训教训你，让你癞痢戴斗笠无法无天，你就不晓得九叔的狠气。矮子边跑边笑边喊：九叔好大白屁股，九叔屁股裤子糊了屎湿了尿。这一老一小，老的在后面追，小的在前面跑。九叔一直赶到塆的后岗背，赶不上矮子，这才回过头脱掉裤子，在塆后的那口塘里洗身子裤子。穿着湿裤子回家。矮子在山岗上还听见九叔一直在咕噜着骂他。矮子心想：你平时一口一个矮子，这回该知道矮子也不是好惹的吧。
我和矮子隔年生的。他大我六个月。我比他高不了多少，湾里人叫我二矮子。我也拐，但不瞎拐。我用心窍拐。尽管矮子心窍儿多，但他的心窍用在爱捣蛋上。一次我和矮子到后山上玩，发现一块荒坡上有一大片磨菇，形状象伞，金黄色。以往我跟我妈采过一回。叫麦黄菇。那麦黄菇香着呢，口感柔腻，比丛菇还好吃。那年月正是缺吃的时候。那一片麦黄菇无疑是全家人的两歺美食呢。矮子喊：德礼（我的名），那是一片么事菇？我一见，连忙说：吃不得吃不得，不能用手碰哈，这菇有毒呢。我们在山上玩了好一会儿后才各自回家。
我一回到家赶忙拿起菜篮，跑到山上，将那片麦黄菇全部捡了回来。矮子回家对他妈说：刚在后山上看到好大一片菇，德礼说那菇有毒，吃不得。矮子他妈问长什么形状什么颜色，矮子跟他妈一描述，他妈说：那是麦黄菇，好吃呢。于是矮子娘俩拿着菜篮来到山上，一个也没有。矮子这时才晓得我骗了他。他妈说：你扣（聪明）到一边去了，你心窍不如德礼呢。自此，两个矮子斗起心窍来了。开始上学走路各走各的，不到三天，两个矮子又玩到一起来了，好像新郎离不开新媳妇。为了那个麦黄菇的事矮子仅憋闷了两三天，落后又忘记了二矮子的心窍呢。五叔说：矮子心窍多也有走麦城的时候。
矮子比我先发蒙进学。读书聪明呢。班上总考第一。老师们都很喜欢他。学校开家长会，老师家访，总是夸他，拿他作其他同学的榜样。说矮子成绩不错呢，将来准能考上好大学。可惜文革中断了他的大学梦。他想入伍参军，身长不够。于是他在小队跟窑匠师傅学起了做窑货。他的手巧着呢，做的坛坛罐罐，大缸小钵，茶壶碗盏，个个造型优美，艺术品一般。他在这些坛罐，缸钵泥胎上随手描画一些花鸟虫鱼，飞禽走兽，梅兰竹菊，烧制后涂上釉色，动物图案栩栩如生，花色图案吸人眼球。他做的窑货特别抢手。许多人跟他打招呼定做。那时他为生产队创造了大笔财畗，社员跟着沾光，因为工分值提高了一两分。
矮子找媳妇认亲那年，就是沾了做窑有一手好绝活的光。那年郭银莲到矮子的窑里买坛罐，来到窑里，银莲先被那些坛罐，缸钵，茶壶上的动物花草花纹迷住了，接着又被矮子深邃灵动的目光吸住了。矮子也被银莲的美貌迷住了。四目对视，双方似触了电。那银莲会做布鞋会纳袜子底。袜子底中间用各色丝线绣上梅花，荷花，桃花，兰草花及鸳鸯之类的花纹，她塆里许多姑娘媳妇婶子夸银莲心灵手巧。可当银莲看见这些窑货上的动植物花纹时，傻了眼。天底下还有比她更灵巧的手段。于是她就暗暗地喜欢上了矮子。但她又怕父母嫌他矮不答应。后来银莲托她远房舅妈说合，父母说见人再说，先让准女婿上个门。
于是矮子向队长请个假，跟父亲一道去银莲家相亲。银莲的父亲见这个伢不足一米五，比他女儿银莲矮了一大截，太矮了，有些不满意。矮子说：大伯（此时还不能叫岳父），别看我矮，秤砣虽小压千斤呢，你老人家知道晏子使楚的故事吧。银莲的父亲小时读过几年私塾，读完了《史记》《左传》，当然知道晏婴的故事。于是矮子在准岳父面前卖起了斧子，银莲的父亲呢，也想借机看看这个末来女婿的才学，他让矮子讲晏婴的故事。他在考女婿呢！ 于是矮子滔滔不绝地、眉飞色舞地讲起了晏子使楚的故亊。春秋时期，齐国重臣晏子以雄辩的口才，敏捷的思维而闻名。晏子出使楚国时，楚灵王事先知道晏子是个矮子，为了羞辱他，命令手下在城门旁边开了一个只有狗才能钻进去的一个小洞，等晏子到来前，关闭城门，吩咐守门的士兵，让晏子从侧面小洞里爬进来。
楚王想出这么个损招，是因为晏子是个矮子，且因为这个短处，晏子曾不止一次的遭到过羞辱。不过能言善辩的晏子每每此时总能以彼之道还治彼之身，给予对方最有力的回击。这一次，不慌不忙的晏子瞄了一眼那小小的狗洞，义正辞严地说：出使狗国的人才从狗洞进城，难道我是出使狗国来了吗？一句话，憋得守门士兵无话可说，只好把城门打开，请晏子进去。
晏子见到楚王后，楚王又开始撩拨晏子，说齐国难道没有人了吗？指派一个矮子来。晏子立即说道：我们齐国有规矩，只有道德好的国家，才能派精明能干的人出使，而无能的人才会出使到最差的国家。楚王又遭到反打。可楚王仍不死心，在宴会上绑了一个罪人，明知故问的说：这是哪国人？犯了什么罪？答曰是齐国人，犯了偷盗罪。楚王转头问晏子：看来你们齐国人很喜欢盗窃。晏子马上抛出南橘北枳的理论回击，说此人在齐国时从不盗窃，是个好人。到了楚国就开始偷鸡摸狗，看来是受了你们楚国环境影响所致。楚王羞辱不成反被讽。晏子不卑不亢，机智灵活，成功捍卫了自己国家的尊严。银莲的父亲听未来的女婿讲到这里，心中暗喜，准女婿人虽然矮，肚子里还是有些墨水，于是答应了这门亲事。后来事实证明，银莲的父亲重人品，重知识，到底没有看错人。
矮子肚子里真有点墨水呢。那年塆里有个堂弟结婚，早晨男方到女方家抬嫁妆，那个年代有个很时尚的风俗，抬嫁妆时，女方出一对联的上联，男方必须对出下联，对不出抬不走嫁妆。否则男方要笑嘻嘻地不停给烟给喜糖。那女方出的上联是：弋阳肇始，二姓联姻，三生有幸乐天伦，四界亲朋欢送嫁。男方抬嫁妆人中不乏高中生，却无人对出。于是男方暗地派人骑自行车回来找矮子，让矮子对，矮子略一思索，提笔写道：六合呈祥，七夕相会，八代无衰结秦晋，九洲宾客喜迎亲。矮子对出难对的对联一时传为佳话。自此，许多人结婚抬嫁妆都把矮子带一路，让他专门对对联。
矮子肚子里有些墨水这一方天地里的人都晓得，能说会道别人也知道，但矮子的人品德行更是被许多人赞誉。他儿子在深圳工作，那年矮子和老伴到深圳儿子那里去，火车到广州站时，一个年老旅客匆忙下车，竟将一皮包忘了拿上，矮子见了，将皮包交到乘务员手里，乘务员检查皮包，里面装有数万元现金。当即在车站广播。那位旅客正在着急皮包丢了时，听到车站广播后来到广播室，领取皮包后，握住矮子和乘务员的手，连声说谢谢。乘务员说：你应该感谢这位矮伯伯呢，是他拾到你皮包交给我手里的，那位老人握紧矮子的手，感谢得不得了，并从皮包里拿出一摞现金酬谢矮子，矮子说什么也不收。
矮子现在七十多了。身体健旺。稀疏的头发染得黑亮亮的，精神得很。可能是因为老了的缘故，背又有点驼，似乎显得更矮了，七八岁儿童一般。家境可好着呢。儿子儿媳在深圳工作，女儿女婿在南京，老俩口要么去南京住个把月，要么去深圳住上两三个月，高兴着呢。
矮子和老伴在深圳的公园里跟别人学会了跳舞。有一回，他从深圳回来，我去看他，他儿子给他买了个单放机，正在放音乐，他和老伴在家里跳舞拍抖音呢。一高一矮，高的身材修长，矮的滚瓜溜圆，在甜蜜蜜的音乐声中欢快地扭着，跳着，舞得甜蜜蜜呢！
一日一画
YI RI YI HUA
秦嘉业，女，汉族，画家，毕业于江西师范大学美术系，现任中国美术家协会广西分会会员，南昌书画院名誉副院长，国家一级美术师。
当代文学家
2020.07.02 started publication
作者简介：
龚增元，湖北罗田人，年愈古稀，微信昵称老者，现居乡下老家。大学文化，从亊中学教育近半个世纪。酷爱文学，退休后尝试写作，所写文学作品多发表于纸媒、网络公众平台，《九天文学》特约编委。著有《耆年杂集》，《乡土情缘》。
文学顾问：
孔灏
中国作协会员，江苏省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连云港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市作协副主席。
文学顾问：
相裕亭
中国作协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副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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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继东
文学顾问：
李锋古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省书法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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