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在夔州之四
杜甫在夔州之四——天地为之久低昂
《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
杜甫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泪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 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与余问答既有以，感时抚事增惋伤。 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孙剑器初第一。 五十年间似反掌，风尘澒洞昏王室。 梨园弟子散如烟，女乐馀姿映寒日。 金粟堆南木已拱，瞿唐石城草萧瑟。 玳筵急管曲复终，乐极哀来月东出。 老夫不知其所往，足茧荒山转愁疾。 767年10月19日，夔州刺史的佐官府内有剑舞表演，邀请杜甫前去观看。舞者为临颍李十二娘，她舞得光彩焕发，姿态矫健。别人掌声雷动之时，杜甫感到似曾相识，就问舞女从师何人。李十二娘答曰：“余公孙大娘弟子也！”杜甫听后非常激动，他的思绪陡然回到开元五载（717年），当时他还是一个五岁的孩童，曾在郾城（今河南境内）观看过公孙大娘的剑舞，“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唐代舞蹈分为软舞和剑舞。玄宗初期，励精图治，日理万机之余，还亲建了宜春、梨园等专门的艺术机构。因为玄宗本人即为音乐家，艺术修养深厚，故而盛唐在经济发展的同时，文学、音乐、绘画、书法都达到鼎盛时期。当年公孙氏玉貌锦衣，剑舞在所有舞蹈供奉中名列第一。当时的书法家张旭，常观摩公孙的剑舞，体其精髓，融于书法艺术之中，以至草书为世间第一。 杜甫脑海中闪过公孙大娘当年的舞姿：闪耀迅捷如后羿射日；娇娆多姿如天神驾驶龙；开始时雷霆收怒，结束后如江海凝光。转眼五十年过去，一代佳人远去，诗人暮年尚能看到她亲传弟子的表演，感慨颇深。“五十年间似反掌，风尘澒洞昏王室。梨园弟子散如烟，女乐馀姿映寒日”。盛唐如梦的繁华一去不返了，玄宗、肃宗至今已去世六年了，“金粟堆南木已拱”，当年的小臣杜甫流落在这偏远的夔州，听着“玳筵急管曲复终”，望着一轮秋月，不禁哀从中来！ 杜甫的祖父为宰相杜审言，故而他从幼年时即得以参与观看盛唐很多宏大的场面，亲历了唐朝盛极转衰的整个过程。“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暮年在夔州，他有幸重逢公孙氏的弟子，用诗记录下这相隔五十年的这两场表演，今日读来，好似大唐五十年的一缕缩影和一曲挽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