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主的、去过最好的生活
今天说说另一位大叔。
上次见到这位金叔的时候,他的嗓子已经完全嘶哑了,只能以发出的气音交谈。这是癌细胞扩散带来的影响之一,除此以外,癌症还给他带来了很多持续的疼痛和因此而生的烦躁。
金叔六十多岁,原是山东人,少年从军去往新疆,就爱上了那里的山水和民风,在那里扎下了根,一直到今天。就是来京治病,时间稍长,就会想念家中的一切。金叔说那里的人民特别大气、淳朴,回到老家面对村里的鸡毛蒜皮、斤斤计较反倒不适应。可能很多人和我一样,提到新疆只一心惦记着甜甜的水果们和各种美食,看金叔如此眷恋,想必那片土地和生活在其上的人们,还有着尚未被我们留意到的迷人之处。提起第二故乡来,金叔可以说是眉飞色舞,恨不得把其一切美好都摆出来给人看呢。
另一个会点燃金叔的话题是他的儿子。金叔在家里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夫人偶尔会抱怨他固执。有一子一女,看病时有妻女陪伴着,很是贴心。儿子则是一个偶像男团的歌手,说起他几时有演出、在哪个电视台几点的节目、几时有直播,真是滔滔不绝,字里行间满是自豪;而且翻一翻金叔的微信朋友圈,九成都是关于儿子的信息:照片、小视频、直播链接……健身照里的小帅哥有着一身腱子肉,很健康、有活力的样子。
在不提新疆和儿子的时候,金叔是沉稳而有风度的,语速不紧不慢,说起疾病来,也只是表示持续的疼痛太磨人了,难免影响情绪。对要强的金叔来说,能够处于掌控地位很重要。这可能也是烦躁的原因之一吧,疾病和疼痛,慢慢会让金叔对工作、对生活的掌控力减弱。疾病尤其是癌症,很可能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在此期间,病人首先是人,还有自主权、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只是生活中多了一项工作——忍耐和治疗。如果要求病人停止一切正常生活,只专职做一个病人、接受治疗,也太过残忍了。
另一位患胰腺癌的阿姨,本来是能歌善舞、乐于助人,家里家外一把手的人物。确诊后被家里人小心翼翼的保护起来,啥也不让做,就让歇着。自己想做点什么事儿也总是被家里人好意劝阻,阿姨是很难受的,一下子没有了价值感,觉得自己就只剩下等死了。而家里人又总是让她没事就休息、安慰她好好治、能治好,可是,对于干了一辈子医务工作的阿姨来说,这非但安慰不到她,反而让她觉得自己的病症和痛苦没有被亲人接受,得不到理解和尊重。
金叔退伍转业后,成为了法务工作者,现在是做律师的,算是我的半个同行。病症确诊后也并未停止工作,就是在外治病,也时常接听工作电话。在接电话时就认真听、奋笔疾书,由夫人作为助手,把纸上的内容说给客户听。比起阿姨来,金叔的状态要好得多。
衰老和疾病终将到来,怎样在他们留给我们的有限的时间和空间里,自主的过所能做到的最好的生活,值得每个人慎重思考。
作者简介
文火,意淡息微,火力小而缓,即将成为波动影响的源头——我们每个人都有自身的中心影响力,可能影响周围的人许多年甚至许多代;这些影响会再传递给更多的人,就好像池塘中的涟漪一样,一圈一圈地扩散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