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二回 第十节:“皮鞭也想改变我的心?”“休想”

原文:

雨村笑道:“去岁我在金陵,也曾有人荐我到甄府处馆.我进去看其光景,谁知他家那等显贵,却是个富而好礼之家,倒是个难得之馆.但这一个学生,虽是启蒙,却比一个举业的还劳神.说起来更可笑,他说:`必得两个女儿伴着我读书,我方能认得字,心里也明白,不然我自己心里糊涂.'又常对跟他的小厮们说:`这女儿两个字,极尊贵,极清净的,比那阿弥陀佛,元始天尊的这两个宝号还更尊荣无对的呢!你们这浊口臭舌,万不可唐突了这两个字,要紧.但凡要说时,必须先用清水香茶漱了口才可,设若失错,便要凿牙穿腮等事.'其暴虐浮躁,顽劣憨痴,种种异常.只一放了学,进去见了那些女儿们,其温厚和平,聪敏文雅,竟又变了一个.因此,他令尊也曾下死笞楚过几次,无奈竟不能改.每打的吃疼不过时,他便`姐姐'`妹妹'乱叫起来.后来听得里面女儿们拿他取笑:`因何打急了只管叫姐妹做甚?莫不是求姐妹去说情讨饶?你岂不愧些!'他回答的最妙.他说:`急疼之时,只叫`姐姐'妹妹'字样,或可解疼也未可知,因叫了一声,便果觉不疼了,遂得了秘法:每疼痛之极,便连叫姐妹起来了.'你说可笑不可笑?也因祖母溺爱不明,每因孙辱师责子,因此我就辞了馆出来.如今在这巡盐御史林家做馆了.你看,这等子弟,必不能守祖父之根基,从师长之规谏的.只可惜他家几个姊妹都是少有的。”

端木见解:

上几节冷子兴就贾府的情况给贾雨村做了介绍。贾雨村对冷子兴的看法做了反驳。提出了震古烁今的意见,那就是“成王败寇”。贾雨村接着向冷子兴介绍了现实中“甄”家的亲眼所见,真宝玉的情况。

这个甄宝玉见到男的就“暴虐浮躁,顽劣憨痴种种异常.”见到女的就:“温厚和平聪敏文雅,竟又变了一个”。同一个人,为什么会有这样不同的表现呢?

我们先来看一个典故:战国时期的赵国的实际创始人赵襄子灭了智伯,智伯的门客豫让刺杀赵襄子为智伯报仇,可惜三次都没成功,第三次被赵襄子逮捕以后,赵襄子责备豫让说:你何必这么跟我过不去?想当初你不是侍奉范氏和中行氏么,智伯把他们消灭了,但你为什么不为他们报仇,反委身做臣子,现在智伯死了为什么要偏那么卖力为他报仇勒?豫让说:我侍奉范氏和中行氏的时候,他们都曾像对待普通人那样对待我,因此我只能像普通人那一样报答他;智伯以国士待我,所以我要以国士报之。

《孟子·离娄下》记载,“孟子告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这两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一个人要想别人如何待你,你就应当如何待别人。正所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投之以石头,报之以箭镞。”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是多么伟大的平等主义,民主精神啊!

甄宝玉之所以见到男的会“暴虐浮躁,顽劣憨痴种种异常”,那是因为这个男权世界,到处充斥着“暴虐浮躁,顽劣憨痴种种异常”,所以他才会“以直报直,以怨报怨”。见到女人他就“温厚和平聪敏文雅,竟又变了一个”,那是因为这些女人,大多都是“温厚和平聪敏文雅”,所以他才会对他们“以德报德”。男人都是大爷,处处流露着霸权,而他需要的是“姐姐”,“妹妹”的平等对待。因为他渴求这种平等,这种兄弟姐妹般的关系,所以他才会认为“这女儿两个字,极尊贵,极清净的”;而那代表着高高在上的,不平等的,压迫的关系的“阿弥陀佛,元始天尊”在他眼里,才会变得狗屎不如。

可惜,甄宝玉却因此被“他令尊也曾下死笞楚过几次”。最可恨就是这样的家长了。无知,愚昧,暴虐、浮躁、憨痴,卑劣,不是吗?

那些把孩子当做面子的父母,把子女当投资,当寄托,于是总以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孩子的父母,是不是常常“暴虐浮躁,顽劣憨痴”?这样的父母,我见得太多了。能平等待孩子的,真是少之又少。那些老板,领导,上层人物,对待下面的人,是不是也常常“暴虐浮躁,顽劣憨痴”?我见得多了。能平等待之的人,少之又少。这样从上至下,层层传递,踢猫运动,最后不都是“暴虐浮躁,顽劣憨痴”?只有这最后一级,最底层的人,实在是无处可传递,成为最后被踢的人。

封建社会,男人虽然受着神权、官权、族权的压迫。到家却可以成为皇帝,施展自己的父权、夫权。女人和孩子,是最没有地位的一层了。因为:“妇为夫纲,子为父纲。”所以他们总是说“唯夫人和小子难养也”。可见在封建社会,最苦要算女人和孩子了,你说,那孩子和女人,同是天涯沦落人,同病相怜之心,是不是有着天然的亲近之感啊?

你们说,要不要保护妇女儿童?你们说,要不要人人平等?你们说,要不要推翻封建等级制度?你们说,要不要推翻封建道德礼仪?

《阴符经》说:“天地,万物之盗;万物,人之盗;人,万物之盗”。其实讲的就是一个互相作用,作用与反作用的关系。天地精华,被万物所用;万物被人所用,人最后会被万物消灭。这句话非常深刻啊。比如人吃饭,你是不是要消化这些食物?那这些食物是不是也得浪费你的身体机能?你是不是因此而变得衰老?你吃多了,它反过来让你发胖,是不是对你的反作用?你要是能明白这个道理,那就不得了,因为这是最朴素的一种哲学思维——天地万物,众生平等。“天赋人权,生而平等”。故压迫者必受被压迫者反抗。

对于那些骑在别人头上的人,制定不平等制度剥削、压迫别人的人,必遭报应。

“姐姐,妹妹”,一想到还有你们,我就不孤单了,我就不怕了,我就不痛了。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来呀,打我呀,使点劲儿啊”

“皮鞭也想改变我的心?”

“你,休想,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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