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百花苑第六届全国文学大奖赛 084 心思 | 王关锁
心思
王关锁
夏日的山村天亮得格外早，凉丝丝的，没有一点风。一阵清脆的鸟叫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娟。她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见丈夫和孩子还在酣睡中，便麻利地穿好衣服，悄悄走出了家门。从黄家门村发往县城的第一班车七点钟启程。十多里崎岖的山路，要是平时没急事娟少说也得个把小时。而今天，因为心里有事，不到半小时就赶到了村部。见班车还没来，她索性在路边找了个圆润的石头坐下来，抓起地上的一根木棍胡乱画了起来。说是在等车，其实这会娟的心里乱糟糟的。这几天在家，干啥活她都是有心没肺的。冷不丁还会歇斯底里地对着自己只有九岁的女儿大吼几声，吓得孩子叽里哇啦地哭。坐在一旁的丈夫，赶紧把孩子揽在怀里，他懂娟的心思，可也不敢言语，任凭她疯癫着。“你有啥心事说呀，干嘛老冲孩子发火”，娟见婆婆丈夫都在护孩子，仰起头梗着脖子出去了。娟总觉得丈夫太老实，有啥心思给他说也是白说，索性就憋在心里。可自己又想不明白，眼看着村里和她光景一样的家庭都被村里定为贫困户，自己咋就挨不上呢？这年月，当贫困户也不丢人，不仅可以领扶贫款，而且还能住上政府给盖的搬迁房呢。可也不知咋地，他在家一提起当贫困户的想法，婆婆公公连同丈夫都不答应。“当贫困户有啥好，等到孩子大了连个媳妇也说不来！”“孩子，不敢再折腾了，再折腾咱这个家就没啦。”孩子要上学，公公婆子吃药要花钱，逼债的天天堵着门，这日子咋过呀！没办法，她背着家人给村里递了申请，可几轮贫困户公示结果出来，瞅瞎了眼睛也找不到自家的户名。这是咋啦？她不服气，去找村支书主任理论。支书和主任好似早看透她的心思，一阵热情的接待之后，头摇得象拨浪鼓一样，三下五去二便把给她打发了。后来，娟听说自己有个中学同学小慧在县扶贫办工作。于是背着家人来到扶贫办。见老同学来了，小慧很是热情，又是让座又是倒茶的，毕竟十来年没见过面了，俩人亲的像姊妹一样。眼前的小慧，已是两个孩子妈妈的人了，看上去仍然象在学校时候那样，梳着根马尾辫子一晃一晃的，小脸蛋嫩润得都能挤出水儿。城里人就是好，不出力，挣钱还多，娟这样想着，再看看自己粗糙的手，摸摸干瘪的口袋，她无力地摇了摇头。明白了娟的来意后，小慧很快找出了扶贫文件，俩人对着文件看了半天，小慧也觉得娟应该找找领导，或许还真能弄个贫困户当当呢。娟和现在的丈夫勤是中学同学，又住邻村，高中毕业后俩人一块到南方打工，很快便坠入了爱河，幸福地结合在了一起。娟精明能干，丈夫憨厚老实，趁着改革的东风，俩人在村里办起了合作社，丈夫还买回了小三轮，店里不忙的时候，勤便开着三轮拉客或是给人送点货，几年下来，不仅银行有了存款，还盖起了小洋楼。那些年，娟两口从村里走过，到处都是羡慕的目光。然而，好日子不长，厄运便降临到了他们头上。那天天擦黑时，邻居小军找到勤，说是自家产的土蜂蜜要送到镇上，有雇主等着要，勤一听二话没说就应下了。崎岖的山路上，勤拉着小军和货物急匆匆向二十里外的镇里奔去。正下坡时，被迎面驶来的一辆货车大灯一照，连车带人滚下了沟底。大车司机开起车跑了，勤摔折了腰椎骨，小军则在送往医院的路上断了气。就这样，几年下来，失事司机不仅没有找到，娟把所有的家当变现赔给了邻居，还揽了一屁股的债。屋漏偏逢连阴雨。自那以后，丈夫也变得不爱说话了，整天呆在家里，吃吃睡睡，总吆喝这疼那痒的。婆婆公公随着年龄的增长，糖尿病、高血压、心脏病……俩人成了药罐子。哎，做个人咋这么难呢？听完娟一行鼻涕一行泪的述说，扶贫办主任同情地说：“你的情况我也是第一次听到，我会尽快安排人调查清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主任的话成了娟当贫困户的希望。接下来的日子，也是最难熬的日子。每天眼巴巴看着通往村里的蜿蜒公路上，一个个小车开进来又开走，根本没人提及她当贫困户的事。不能再等了，还得去找，这年月，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就这样，娟准备再到县扶贫办去问个究竟，看看自己咋就当不上贫困户呢？先找到老同学小慧，拿着贫困户条件去见主任……整个天底下都没有公理了？娟这样想着，班车可开过来了。山路弯弯，从村里到县城少说也有百八十个弯。等到了城里，娟早被折腾得浑身象散了架一样，上吐下泻，尽管如此，娟的心里还是憋足了劲。凡事不努力，咋会成功呢，努力了不成功咱也不后悔不是，也许找一找就当上了贫困户呢，这样想着，娟的心里象塞了蜜一样甜丝丝的。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还赶到扶贫办，手机响了，“娟，你别跑了。我已经问过了，你没有当上贫困户的原因是你家名下以前有车、有门市，营业执照和车的户主没有注销和更改，而且还住着楼房……”一条短信还没看完，接着又是一条短信“我是县公安局的，当年的肇事司机已经抓获，请你和丈夫一起下午三点到前到公安局刑侦队领取赔偿金……”
王关锁，男，河南省渑池县人，现供职于渑池县文联。热爱文学，酷爱写作，先后有260余篇文章见诸于《人民日报》、《党建》、《河南日报》、《三门峡日报》、同步悦读等媒体，散文《接到入学录取通知书以后》入选《中师单元练习优秀习作评点》一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