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记 | 鸟声如沸

作者手绘的鸟儿（下同）

有时候会以为自己是住在山里——如果在晨曦出现之前醒来，一屋的漆黑，耳边盈满的，是鸟声如沸。

　　

第一次听说“鸟声如沸”这个词，是在和朋友聚会的餐桌上。朋友们久未谋面，围桌而坐，天南海北，相谈甚欢。喜爱诗词歌赋的好友正把她的读书心得娓娓道来，提到曾于某篇古文笔记中读到的一个词“鸟声如沸”，赞叹“沸”字用得端地贴切，她甫一说出这个词，我就好像是抓住了寻觅许久的宝贝，她还在对面津津乐道着出处，如获至宝的我已经听不进她叙说的雅诗美句，看不见餐桌上的珍馐佳肴，把这个来之不易的“沸”字细细摩挲，慢慢品味：在那些夜未央的时分，能够唤醒我的鸟声，恰是因为其声如沸，沸腾的鸟鸣鼓起了声浪，声浪涌进屋来，推我出梦。于是，一向睡眠深沉安稳，最不易被吵醒的我，时不时地，会在黎明到来之前莫名而醒，睡眼尚惺忪，意识且朦胧，整个人，已被如沸的鸟声团团围住，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化身隐士落户深山，与众鸟为邻作伴。

　　

在醒来又睡去的空间，在半梦半醒的黑暗之中，我一直试图寻找可以形容那鸟声的词语，总是百思而不得，每每想到睡意又起再次入梦，仍是遍寻不着，什么词都觉得缺乏力度、不够浓度，不足以形容那鸟声之浓密、之绵长、之热烈、之酣畅，用尽了在脑海里搜罗到的各种词藻，总觉得它们只够得上去形容一段睡梦里的背景音乐。可是在拂晓之际，能把人包围得密不透风的鸟声，怎么会是背景音乐，它是主题，它是晨光初现之前，主宰这个世界的主旋律。

　　

只有当鸟声如“沸”， 才让我这样的听者如坠云里雾中，分不清是梦是幻。

　　

家住在锁金村，这个南京先民最早的聚集地，历史可谓悠久，甚至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期。在南京，锁金村算得上是个得天独厚的生态社区，社区与玄武湖隔条马路，与紫金山毗邻相望，坐在我家的阳台便可透过楼宇之间的空隙，望见紫金山晴空下明媚的浮云和雨天里紫色的山霭，我想，这拥有如沸鸟声的鸟儿，大多是从山那边飞来，隶属于紫金山派系，此外，鸟群里也必定混有来自林业大学的“学院派歌唱家”，因为在我家厨房的对面，就是林大校园里郁郁葱葱的后山树木园。

　　

钟灵毓秀的紫金山，又名钟山，海拔448.9米，拥有丰富的鸟类资源，主要有灰喜鹊（蓝翅鹊）、红嘴蓝鹊、黄鹂、白头翁、翠鸟、小云雀、画眉、柳莺等鸟类140余种，光从鸟名，就可想见百鸟会聚，彩羽锦毳，浅唱高歌，是怎样一个烟红露绿、燕舞莺啼的场景。

　　

百鸟在林，而飞来我身边的，又会是哪些？沸腾的歌声里，特别高亢的、尤为清亮的、激情领唱的、柔声附和的，都发自于哪些伶俐清澈的口和心？

　　

早起的人儿有福了，新的一天，都从享受听觉盛宴开始，那如沸的鸟乐，洋洋盈耳，听去似同出一声，细闻又各有其音。不知它们在亮嗓之前有没有交换眼神，也不知它们在歌唱之中有没有会心一笑；不知是否有一条旋律线在左右它们的情绪，也不知是否完全从心而歌、即兴抒情。早起的人儿，在百鸟美妙的歌声里沐浴晨风曦阳，于身心是多么的愉悦无斁。

　　

而我，则在鸟儿如沸的歌声里，重新拾回我的梦境。

关于作者

豆妖 本名李红毅，自由撰稿人，爱音乐爱绘画，爱读书爱旅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