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语小识︱闭着眼捂麻雀

这是村庄物语第237篇原创推送

话说春秋时候，晋国世家赵氏灭掉了范氏。“范氏之亡也，百姓有得钟者。欲负而走，则钟大不可负；以椎毁之，钟况然有音。恐人闻之而夺己也。遽掩其耳。恶人闻之，可也；恶己自闻之，悖也。”

这个见于《吕氏春秋·自知》的故事，就叫掩耳盗铃。这种自己欺骗自己的做法，初看起来像是个笑话。但古往今来，掩耳盗铃者，又何尝只是那一个盗钟人？

跟掩耳盗铃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是，皖北村人也有一句俗话：闭着眼捂麻雀。闭上自己的眼，去捂那活蹦乱跳的麻雀。如有画师画出来，我猜，那一定是妙趣横生的一张图。

皖北村人对麻雀，有一样恨爱交加的情怀。初夏，午季庄稼快要成熟时，他们看麻雀，都是厌烦的眼神。当然，也并没到没到恨的程度。顶多，撵跑轰跑了事。而在平常，他们对麻雀，也都透着那么一种怜惜。

尤其是孩童。当看见有受伤的小麻雀，在地上跑着跑着，飞不动了，或者奄奄一息。他就会把它拾在脸面前，他在地上趴着，双手合十，上下摆动，口中念念有词——

拍天拍地，小麻雀还有一口气。

反复多次，不厌其烦。直至那小精灵彻没了气息，才恋恋不舍地扔掉。

但皖北村人的“闭着眼捂麻雀”，又是从何说起呢？

捂，即用一件有些面积的物件，由上至下使劲地拍去。捂麻雀，在皖北村人那里，可以视作逮麻雀方法之一种。他们用的物件，常指的是大笤帚之类。如果捂的速度够快，或者麻雀飞跑的速度够慢，一下子就捂住了，也说不定。

捂麻雀，我觉得其中该有几个要领。稳。手拿大笤帚要稳当。准。大笤帚要对得准麻雀，不偏不倚。快。从拉开捂的架势，到捂下去，必须在瞬间解决。慢了，一定捂不住的。

这几个要领，能够做得到，我想还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瞪着眼，也即集中注意力。稍有走神，稳，准，快，一样都做不到。更遑论闭着眼了。

其实“闭着眼捂麻雀”一语，皖北人不过是拿来打个比方：做事情时考虑不周全，明知道某些环节存在问题而无视；或者闯侥幸，最后把事情办砸锅了。

跟掩耳盗铃类似，“闭着眼捂麻雀”似乎也是个笑话。但皖北村人这么说的时候，这么听的时候，不论事前、事中，还是事后，都相当郑重其事，少有人当成笑话。他们常说的“一老本等”，还有“正干正业”，其中或多或少，或明或暗，都吸取了“闭着眼捂麻雀”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