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物语︱听“不(bǔ)”的委婉

不,表否定。也在句末,表疑问。这样的意思,汉语中都是相通的。我解这个字,也是踌躇了很久。写,还是不写,成了纠结来纠结去的问题。

也许,我在等。等一个场景,或者等一个情节。作家创作,讲究一个切口。记者写新闻,注重一个由头。老中医开方子,有时候会用到一味“药引子”。记得从前,家里的母鸡在窝里嬎蛋(下蛋)前,得在鸡窝里放个“引蛋”。这样,母鸡嬎蛋才顺当。

嗯。好吧。我就等着那个引子吧。

2019年的端午节前夕。我陪妻回娘家去。正是午收时节,田里却透亮了。远远看去,尽是一顺色的麦茬地。这都是机械化的功劳。搁几十年前,还是农人在地里弯腰割麦,抢收呢。

在到得她家的那个庄,拐弯处。有人认出她来。听话音,是她娘家的远门嫂子。那嫂子叫我们回家坐。这是熟人之间的客气话。我和妻不约而同,说,“俺bǔ了”。

那天回来后,我就觉得,我找到了那个引子。印象中,这个“”,该就是为着这样的场景,专一门设计的。

在我的记忆中,我这一辈的本家大姐,说起来那句“俺bǔ了”,说的好听。尤其是那个“bǔ——”,声音拉的稍长。她可能至今也不知道,她的“bǔ——”,还是我背地里练习多次的标准发音。在一些场合,我说“”有些嫌丑,干脆说“不”的多。爹妈听了,背背人,会用手指头捣我的额头。

老家村子里,还有一户李姓人家。他一家人无论老少,都能把那个“bǔ——”字,说得字正腔圆。也就因为那一声“bǔ——”,赢得了多少人的刮目。后来,他家长子念了大学,在地区所在的城市里谋了职;爹妈,也跟着进了城。次子,同样在那个城市落了脚。三子呢,先是当兵,后在京城的一个地方站稳了脚跟。

好像是2012年之前吧。那户人家的女主人回老家有事。几十年不回来,到各家各户走一走。到我家的时候,正好我也赶回去了。依稀还能记得以前的模样。我父母要留中午饭。她拉扯着,要走,连着说“俺bǔ——了,bǔ——了”。听着,总给人乡音难改的感慨。我父母哪能让她走呢,终于还是留了一顿饭。

我私下里思量,从硬生生的“不”,到委婉的“”,同样是表达一种拒绝,怎么听都更加温婉了。皖北村人讲理论礼,连“不”字说出来,都不刺耳,都是那么柔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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