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解吴冠中先生(原创)

九天居士与吴冠中先生

心解吴冠中先生

刘晓林

我理解他,敬佩他,但我有些不喜欢他。他是谁?吴冠中先生。

吴先生是吃过苦的人,吃过生活的苦,吃过受排挤的“精神之苦”。他也自谓:“手抚沧桑,辛、辣、酸、甜,遍尝世间苦乐。”谋生的几番碰壁,工作的几番不顺。中央美院、清华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北京艺术师范学院(改制为北京艺术学院)、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对于那个年代从事艺术的工作者来说如此多的“变换”真的少见!经过插队、批判、再教育的63岁吴冠中先生终于从前海北沿大杂院迁入劲松小区居民楼,有了一间11平方米的画室。凭心而论,先生的“骨头”很硬,至于是不是最硬不好说。在这一点上连他景慕的“精神导师”鲁迅先生也不敢说自己的“骨头”最硬!梁公漱溟自不待言(与毛泽东主席在万人大会上“对问”)。另一位艺坛巨匠徐悲鸿先生,在21岁因自己出国留学一事质询当时的国民党教育部长傅增湘先生,竟吓坏了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整体而言,吴氏在他的同辈人中的“骨头”应该可以进入相当“不软”的行列。

应该说自60岁以后,先生重新得到了命运的青睐。66岁时当选为全国政协委员,75岁时当选为全国政协常务委员。“福兮祸伏”,先生比较频繁的参加各类活动,画画的反而不如困境的时候多了!此时的先生在政治上、在社会上有了话语权,于是本来“骨头”就不软的先生变的更加“硬”起来:当前的艺术教育、艺术机构等等存在着许多的弊端!他的系列呼吁引起了系列的反响与回应,支持者众。这是好的事情,如果不是先生来说,其他人即使说了会激起浪花吗?但的确也存在偏激之处:刚毕业的院校学子在没有生活来源的时候画点“行画”不行吗?谁没有光屁股的时候!国家设置的某些艺术机构确实有不实行自己功能的,国家一点也不知道吗?不可能不知道。个体(具体到某个艺术家)与集体(某些艺术机构的众多艺术家)在某些同样事情的处理上能完全一样吗?任何事物都需要形式,这正如绘画上的形式美,哪能全部舍掉!?

他是中国当代为数不多的大艺术家之一,大在艺术也在影响。他有些貌似真实下的倔强,也有些貌似倔强下的真实。两者交融下的结果便是:他会时不时讲一些本来是以强调形式出现的“惊天狂论”。他可能觉得没有对自己“惊天狂论”作解的必要,他可能觉得为艺者应皆知。总之,他的侧重会被相当一部分人理解为全部。这怪谁呢?怪吴冠中先生还是怪你我?都怪,都不怪。即使你是伟大的上帝也应适时作出诠释,何况你还不是!即使是伟大的上帝讲出的话作为有大脑的你我也不能盲从,要学会分析才是!何况先生还不是!

笔墨等于零吗?鬼也不信,何况人乎?当然在不需要笔墨的时候,笔墨要老老实实的为零。否则,需要它就万万不能为零!吴冠中先生讲:“笔墨等于零”。记者问:“零是什么?”吴冠中先生答:“零是标准。”(见1999年7月《美术》,文|韩小蕙。原载光明日报。)既然零是标准,那么笔墨等于零与笔墨等于标准可以作等吗?如果两者可以作等,(如所述,按正常逻辑两者只能作等!别无选择!)那么“笔墨等于零”就是弥天大谎!吴先生介绍了“笔墨等于零”的基本观点:“脱离了具体画面的孤立的笔墨,其价值等于零,正如未塑造形象的泥巴,其价值等于零。”“这话是无可辩驳的。但是讨论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呢?问题是已完成的具体画面,离不开笔墨---它不但影响这画的艺术高低,而且决定这画是不是姓“中”。”(关山月文:《否定了笔墨中国等于零》,第69页。)因此,我认为吴先生此处只能被看作是错误的提法,正确的解释。如关山月先生所述,我们更应该思考的问题是:到底中国画需要不需要笔墨?离开了笔墨还叫不叫中国画?“孤立的笔墨,其价值等于零”有争论的必要吗?如此的话题还要争辩若干年,笔墨本身也会笑话吴先生和你我,然而原因不一:吴先生思索的仿佛有些意思,你我思索仿佛有些滑稽。有意思的人常明知故为,滑稽的人常为却不知(至少不深知)。

艺术的发展非常残酷,它的发展进程中会筛掉许多从艺者。杰出的艺者需要有天赋,需要勤奋,需要有自己的DNA,需要时代,需要有我无他。如此的需要实在是折磨人,滚滚长江水东逝,毋需浪花,静水亦可淘英雄!万千大军会有几人可以在百年间屹立,可以在万载间不倒?吴冠中先生在艺术上已经具备了很多:才情、眼界、认识、磨砺……对于一个具备这么多“所需”的人来说,谁不想屹立?谁不想不倒?完全可以理解。于是先生想与中国历代的前贤一试高低,想在艺术史上拥有本该属于自己的“点”。(换言拥有本该属于自己的“坐标”。)在艺术的些许前进犹如战场中的艰难厮杀,充满了“刀光剑影”,你却鲜能看到。只有如苦行僧般一个人在含辛茹苦的感受,餐饮了日魂月魄方可酿出风采龙文。先生明白,进而他认为要有别于他人,只有这样吴冠中才是吴冠中。

越过大洋他吸收了异国的海风,开拓了自己茫茫视野。现实教会了他“东就是东,西就是西。”宇宙却在敲打他:只要万物存在于宇宙,谁能独立而存在!“东西”有时还真不好分开!先生体察心悟了不少,他学会了用心去画所见,用心去画所思;他学会了在艺术上要不择一切手段来创造美,什么点线块面,什么皴擦点染,只管大胆去用。想成为大艺术家,至少应该具备大思想家的“方法论加认识论”,当然如果是大思想更好。在这一点上,吴冠中先生比大多数的中国当代艺术家要做的好,自然他的成就也更大些。

在这里我不得不提出:吴先生要感谢他的先生——更为杰出的大艺术家林风眠先生。睁眼画梦,鬼斧神工的之巨匠林风眠。他如风而去,如凤而眠。然而,决不是。他无意而去,无心而眠。然而,奈其何?沉寂孤独、 洒脱浪漫双具之巨匠林风眠无论在艺术上还是在思想上在20世纪的中国美术史上的确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他影响了许多人,但得道的不多!吴先生的许多“营养”,尤其是在艺术思想上更是得益于林先生。因为吴先生在当代的声誉日隆,使得孤陋寡闻的你我对某些“思潮”当作了他的首创,殊不知几十年之前林公早已提出并身体力行。有时间翻一下《林风眠全集》吧,这会使你我眼睛更透彻些。庆幸的是,无论如何吴冠中先生毕竟领会了他的先生的在艺术上的要领。今天我们才得以欣赏到那吴氏自己独有的风景,清雅而辽阔,缅邈而有味。

特殊的年代差点“扼杀”了吴先生的艺术,差点“扼杀”了吴先生他们那一代人的艺术。他不敢、不愿画人物转而画风景。如果先生坚持画人物的话会是什么“光景”,我不敢说,先生自己也说不好。现在可以看到的是“虽然在巴黎也可以开花、结果,但我是麦子,我的位置是在故乡的麦田里。”衍生出的吴氏中国画!尽管有许多人不愿把他的画纳入中国画的范畴,虽然中国人画的不一定是中国画。在今日的中国当代画坛,在风景一科,先生已经足以“冠中”了。

到底是艺术人生?还是人生艺术?艺术若根据个体与群体的相互关系来划分可以有”人生的艺术”和“艺术的艺术”,大致来说吴氏属于后者。我需要声明:再高明的“艺术的艺术”也不能与“人生的艺术”相隔绝,只有侧重而已!因为你不可能是得道的安期生!只要一个人的脚立在地上,他就不可能离开人生。他的艺术永远是社会大环境、人生下的“艺术的艺术”。吴先生讲过:真正的有才情的艺术家必须要尊重内心的艺术表达需要。如此来讲不错,但他的老师林风眠先生讲的更不错:“如果是真正的艺术,无论是“艺术的艺术”或”人生的艺术”总可以直接就响在人们的精神深处。”

有了大名后的他每逢露面就被家人或“要人”簇拥着,这不能怪先生!谁让先生是名人,并且是住在中国的名人。也许他真的有些厌烦但无奈!满头银发,运动鞋,休闲衣,挥动着大手;平和下隐着难改的可贵秉性,混沌中射出夺目的“艺术之光”。闲暇时,他会出现在京都南城的某个公园。望望天空,回头“搜索”一下自己的“背影”。我曾见过不少智者的开怀大笑,先生的我的确没见过,哪怕是间接的也没见过。在他的笑中只要你我细品总会找到一种对社会的戒备,对他人的提防。是经历所致还是天性使然,也许两者兼而有之。

现在的中国艺术界大力倡导“创新”的声音不少,分贝高且颇有“穿透力”、“波及范围广”的数吴冠中先生当不为过。毋庸置疑,一切事物的发展都需要创新,中国书画亦不例外而且仿佛更需要创新。可以说,创新问题存在于任何社会、任何时代、任何行业。当今,在需要创新已经被人们尽知、支持并达成共识时,再一味大喊创新便会失去其“振耳发聩”“无限放大”之意义。我一向这样认为:提出问题很重要,解决问题更重要。对于我们而言迫切需要的是知道、了解、明确如何创新?即创新应该从哪些方面着手?

在创新问题上,吴先生有过如下的言论:1、“因为画家要创新的话,要推陈出新,要“推”!旧的不去的话,新的不会起来。文化的发展,科学的发展,和谐是不行的,要创新必须要斗争。有人讲得很幼稚:“在传统的基础上创新”,在传统的基础是不能创新的,在古人的笔墨上创新,那是很荒唐的。现在讲“和谐”,当然,政治安定需要和谐,人与人相处需要和谐,这是对的。但是,文艺的进步、科学的进步,和谐是进步不了的。和谐是大家你好我好,进步、创新是个斗争,是个战争,你叫大家和谐就是让大家休息。”而当有人、媒体问到如何创新时,他常做“避而不答”状、“语焉不详”状、“声东击西”状、“不肯捅破”状……总之,给人们的感觉是吴先生在做“因为要创新,所以要创新”的自我问答。至于如何创新这至关重要的问题,还是留给大家自己想去吧!他想终生想”破茧“却仍然”缚在茧中“,也许怪”破茧之力“不够,也许怪”被破之茧“太大,也许你我和先生都讲不清原因在哪!?

尊敬的吴冠中先生就中国当代而言,我私自认为其作品的思想性、其自我对心中艺术追求的唯美性、创新的艺术观在当代是屈指可数的。我理解先生,一个人想在艺术上有所成就很难,他需要“标新立异”;我敬佩先生,他所取的艺术成就在当代及者不多!尽管在文中有些语句并不是我对先生的恭维。但,我的确是在根据我自己的现有理解做出的尽可能客观的主观之判。先生讲自己的真话希望他人接受,后辈的我在讲自己的真话也希望先生考虑!大艺术家可以群星并耀太空,至于一个人是否可成为最为夺目的恒星实在需要经历时空多少万载的反复验证才是!对于先生我接触的不多,我试着以人类具有的共性来进入他艺术心灵的秘地。

静水流深,如果先生更静一些,也许他真的会达到“道超青牛,论高白马”之境!而那时的吴冠中先生已然不是现在的他。冥冥中仿佛有些定数,比如我对先生的感受。在我结束本文时仍旧是开篇所述:我理解他,敬佩他,但我有些不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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