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乾州蕞娃:阅尽沧桑犹未老,只缘根系入泥深 ——泓汶小说作品读后感
【简介】一是我们可以感受到作者高超的语言艺术、深邃的思想性,以及作者身上所具有的强烈的社会责任感——这是作者关于人类社会的思考。尤其是在魔幻主义色彩强烈的文章中,更是突出。二是在作者的文章中,我们感受到了他对于自己所生活的年代的反思,这个反思是严肃的、认真的,也是必要的。三是作者的所有作品并不是孤立的,他们相互联系、互为补充,使得每一个篇章的详略更加自由,而且通过不同篇章的相互补充完善使得作品中的人物富有了立体感。四是最让我喜欢的,文章强烈的地域色彩。主要体现在文中大量使用的乾地方言和俗语。
阅尽沧桑犹未老,只缘根系入泥深
——泓汶小说作品读后感
乾州蕞娃
早就知道卢敏老师的大名(1991年乾县文学艺术届联合会牵头出版了一本《乾县文学作品选》的小册子,便收录了卢敏老师的小说《白净雪原》),关注卢老师的微信公众号“泓汶小说天地”也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面谈,深入交流。今年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期间,在居家抗疫的时候,通过微信公众号我认真地阅读了卢老师的10多篇小说。现将个人的阅读感受简单总结如下:
卢老师的小说分为两类,一类带有魔幻主义色彩,一类是写实主义的。前者如《围墙及焦虑》《午夜月光》《弃园》《黑夜凝望火柱》等。它们的故事性、情节性是很弱的,被有意淡化了的,其可读性很难为一般读者所满意。后者如《雷万》《滚滚黄尘》《虹光》《白净雪原》《荒沟》《秋之魂》《毛腊湖》《老屋》《水莲》等。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我们都可以感受到作者高超的语言艺术、深邃的思想性,以及作者身上所具有的强烈社会责任感——这是作者关于人类社会的思考。尤其是在魔幻主义色彩强烈的文章中,更是突出。作家把写实、幻觉、梦境以及富有意味的象征结合在一起,不但有力地表达了主题,也给作品罩上了一层溟漠恍惚的诗性光辉。 关于这一点陕西著名文学评论家阎纲先生曾指出:泓汶“运用现代派的某些技巧,把冷峻抽象、理性与诗性相统一,以突出知识分子的孤独和焦虑”(《陕西文学的承续》)。”
“我想这个男人快要死了。他已经意识到了他快要死去,所以,他从心底里生出一种憎恨,一种焦虑。他对他的死感到焦虑,又对活人生出一种憎恨——对生命的憎恨,对曾属于自己的一切的憎恨——它们不愿和他一起消逝掉,它们在这个世界上还将继续存在。”
“这些话使好多人听了不舒服,就像把一团白乎乎的生猪油硬咽进肚子里。”
“我觉得,忧惧和焦虑是我生命的两股激流形成的巨大漩涡。它们来自我父亲、我祖父、以及我遥远的祖先。我的忧惧和焦虑,也是他们的忧惧和焦虑。我是他们忧惧和焦虑的延伸。忧惧和焦虑冲激我,震荡我,使我的生命感到阵阵眩晕。它们是我生命的现象,也是我生命的本质。”
“死亡会从一个人身上驱走卑贱之气,从而使他变得庄重和庄严。”
——《围墙及焦虑》
“我想,这大概和中国人没有宗教、心中没有神的原因有关。神的存在会使人产生敬畏之心,会产生恐惧和怜悯。一旦人的心中没有了神,就会丧失任何敬畏和恐惧,也就没有了任何的禁忌,也没有了任何怜悯。这时,人就会变得比野兽还凶残,比魔鬼还恐怖。这种情况下,人性就会堕入地狱的黑暗深渊。”
到底是什么原因,使人类的灵魂变得这样黑暗,这样的残暴和丑恶?是什么力量,使人变得像野兽一样疯狂,残害自己的同类?又是因什么原因,而产生了世代无数的阴谋、血腥、暴力,以及世世代代的罪恶?恐怖、嗜杀、阴谋和血腥的暴力……
我由此想到,大概一个民族要达到光明、自由和幸福的彼岸,必须要经过许多磨难。从这个意义上讲,它不应当只看作某一民族的壮丽史诗,而应看作各民族生活与道路的寓言。
我由此想到,大概一个民族要达到光明、自由和幸福的彼岸,必须要经过许多磨难。从这个意义上讲,它不应当只看作某一民族的壮丽史诗,而应看作各民族生活与道路的寓言。
我心里明白,在现实环境中,名词,话语,总是与事实本身相去甚远。因为在现实中,不同集团的人们,由于利益的不同,就产生了不同的名词和话语。就像某位哲学家说的:不是我们在操纵语言,而是语言在操纵我们。事实上,我们完全成了语言的工具——如同巨大的蛛网上悬挂的蛾子,无论怎样挣扎,都挣不脱这可怕的魔鬼之网。
——《废园》
“被捕食的麻雀总是在叽叽喳喳。可是捕食者老鹰从来都是闷声不响,一翅膀就捕到猎物。然后把皮毛撕裂,吃掉内脏,喝干鲜血,最后就剩下一堆乱飞的羽毛。世界永远就是这样残酷。就看你处在食物链的顶端还是末端。”
——《漂泊者》
她的叨叨声像一长串肮脏的破布条,从喉咙里接连不断地扯出来。有一阵,这声音似乎变小了,像一条蛇从墙缝钻出来,贴着墙根丝丝爬行。一会儿,这声音又变得尖厉起来,像一只老鼠磨牙发出的吱吱声。
她的脚步声像蛇在草丛里蜿蜒穿行,发出轻柔的嘶嘶声。
——《水莲》
在作者的文章中,我们感受到了他对于自己所生活年代的反思,这个反思是严肃的、认真的,也是必要的。通过他的反思,我们更为真实深刻地了解了那个年代。这在《滚滚黄尘》《白净雪原》《秋之魂》《雷万》《荒沟》《毛腊湖》《水莲》中都可以感受到。这其中既有对家庭伦理的反思(《虹光》中何麦与三婶子之间的不伦之恋),也有对于社会现实的控诉(《荒沟》《滚滚黄尘》),更有对于罪恶人性的控诉(水莲、何麦、柔子等悲惨遭遇),也有对于理想幻灭的痛苦(《毛腊湖》中的柔子,《秋之魂》和《白净雪原》中的少年)。
借用陕西著名文学评论家李星在《对生命存在的焦虑与追问 ——评泓汶小说集<黑夜凝望火柱>》中所说的一段话:正是习惯、历史、传统文化所形成的乡村社会的集体无意识,和一个时期异化了的权力和政治意识,结合在一起,集体谋杀了何麦(《虹光》),折磨死了水莲(《水莲》),又使柔子(《毛蜡湖》)、小妍(《寒雾》),摧折了理想的翅膀,而复归于一种暗淡无望、“生不如死”的生活。
而且,你会惊奇地发现作者的所有作品并不是孤立的,他们相互联系、互为补充,使得每一个篇章的详略更加自由,而且通过不同篇章的相互补充完善使得作品中的人物富有了立体感。比如说《废园》和《水莲》,《漂泊者》《老屋》和《毛腊湖》。《废园》中详细的交代了《水莲》中大老婆和大老汉合起来谋财害命的情景,既有烟土客、也有小丫鬟,还有水莲和傻子。《漂泊者》中则补充了柔子发疯的情景以及原因。
最让我喜欢的,文章强烈的地域色彩。主要体现在文中大量使用的乾地方言和俗语。“河南蛋(担)”“四川臼子”“胡出殃呢”“满头的生姜疙瘩”“连核桃带枣全倒出来”“锅塌塌”“日的没灯了”“雀雀(qiao)”“鸟鸟”“猪毬铆钉”“尻(gou)子”“失教了”“遇面”“灰拨(bo)”“扯淡”“做下这错儿”“不是他爸的娃”“不长不短的事”“邻家百户的”“婆子”“悦意””“作难”“光能熬膏药”“瓷锤样子”“叽叽咕咕”“挤眉(mi)弄眼”“北安”“为作不好”“看坟定穴口”“针尖挖仇人”。
“跟了他,那屋里伸开蜷下,都由你”“浆水罐罐”“屎巴牛”“出殃”“大片鸡娃子雪”“我还活个啥味气”“不长不短的事,都是人做出来的,都是世上的世事。世上谁没有个不是,没个一差二错”“天咋这么杀我”“人活在世上,都不如个虫虫”“我的心里累的像烂了一样,就像有人用刀子捅我的心”“拉二尺五”“蝇子有气,我没气”“活去(qi)不得活。死去不得死,才受罪呀”“还不睡,眼睁得跟黑豆子一样”“人不行了,我看没搭救了”“人皮子难背”“猪黑不嫌老鸹(wa)黑,谁不嫌谁”“把一满人都赢了”“一个人生下来,吱哇哭(fu)一声,乾坤就定了”“我的心都抖呢,浑身的肉都颤呢”“真是把女子煨了火坑”“天报了,天把我报了”“叫邻家听见了,不拿尻(gou)子笑话死”“把你们的老皮早就搭在叉尖上了”。
地域特色也体现在一些故事情节上。“光光爷,开黄花,女女长大嫁谁呀,嫁给谢(薛,乾县人读作xie)镇黄(王)魁家,王魁家有车有马,他爱穿白布衫黑夹夹……”这是乾县薛录镇在解放前的民间歌谣。《水莲》和《废园》中杀害北边来的烟土客的故事也在乾县南乡确有其事。小说的生命力在于作者的想象和虚构,所以我们不能一一的列举对证作品中的故事情节了。
这就是我对于卢敏老师小说的认识,不到之处敬请批评指正。
最后,节选卢敏老师在小说集《黑夜凝望火柱》中的自序作为本文的结尾,算是对本文的总结,也是对自己前行道路的引导。
一位作家曾说过,文学是一个时代的良心。我想这话是对的。一个时代,无论是谁,无论做什么行当,都可以撒谎,唯有文学不能。因为真正的文学,是应该面对神的。作家通过自己的作品,是在和神对话,和时间、和永恒对话。如果他非要说谎,那他是在杀死自己。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写作者实际上就是殉道者。他的理性、良知以及巨大的勇气,促使他把自己作为牺牲,供在祭坛上,献给天上的神——真理、正义、人类永远渴求的光明与自由。他是以自己的生命,在殉自己的道。在这一点上,他的行动如同盗火者普罗米修斯。
因此,真正的作家,应该有勇气面对存在,追问存在,以便使存在的本相,从晦暗的夜雾中凸显。这是他的责任——就像丹柯在黑暗的密林中,掏出自己燃烧的心,为人们照亮前边的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