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窑之源与始烧年代(一)出土物证实钧窑之源是邛窑
关于钧窑的源头,较多著名学者与考古专家多共认钧窑的源头是受河南鲁山的段店窑、郏县的黄道窑的窑变花釉,和饰以斑块的标本与器物,且多以黑釉窑变斑块花釉的拍鼓为据。其次可能是受唐代南方长沙窑之影响,等等。20世纪晚期,对于这些看法,笔者亦多少从属其论,但经过21世纪考古的新发现,以遗址、纪年墓葬、唐、五代窑址出土物相互比较印证,特提出钧窑之源应是唐五代西蜀的邛窑天蓝、月白乳光釉瓷,其根据如下:
第一,提出段店窑、黄道窑为根据的均无宋钧之纯天青、月白的乳光蓝色釉,及天青釉或月白釉中渗红铜釉的茄紫斑彩,故其立论不够充分,仅是推测而已。
第二,邛窑十方堂窑在晚唐五代的遗址与窑址中均有纯天青、月白乳光蓝色釉的碗、盘,甚而还有今人称之“蚯蚓走泥纹”的天青乳光蓝色釉碗,故特提出宋代五大名窑钧窑之源,应是西蜀唐五代邛窑陶瓷装饰艺术之影响与传播。
为证实其论,兹述于后。
(一)出土物证实钧窑之源是邛窑
20世纪90年代初,举世闻名的长江三峡水利枢纽工程正式启动。到2006年,中国与世界最大规模的文物考古抢救保护工作拉下帷幕,笔者有幸时断时续地穿梭、驻足于三峡考古工地参观、讲学,并参与万州、奉节部分遗址出土瓷器的鉴别与整理工作,在诸多机遇中,亲眼目睹了沉睡千年上下,无文字记载的中国陶瓷史,其中就有万州1999年安全墓地遗址的灰坑中,出土唐代邛窑烧造的天青乳光蓝釉的大碗。器型规格:高5.5cm,口径19cm,足径7cm,敞口,斜腹束腰壁,环足,内满釉,内底有五支烧疤痕,外下腹与底无釉,底施有酱褐色护胎汁,釉色呈天青乳光蓝色,釉面有小气泡(图1)。
图1 唐邛窑天青乳浊釉碗
(1999年三峡万州出土)
图1所示的碗釉色与施釉极似金元之钧瓷,但其造型又为唐代之作,这类敞口束腹环足碗在邛窑十方堂的唐代文化层中有出土,特别是在灰坑的共存物,有湖南长沙窑常见的褐绿彩鸟形小水注,米黄釉二重台灯座。此外,碗内底的五支烧疤痕,更是邛窑唐代装烧工艺的典型特征。因此它非宋元之器,应是邛窑唐代之物。据这一出土物的面世,笔者即更加深信20世纪30年代中国研究邛窑十方堂窑的郑德坤、罗希成、魏荛西、美国葛维汉、英国的贝德福等先贤,共认邛窑与宋钧有密切联系,尤罗希成《邛窑奇器》有“可谓宋代钧、汝诸窑之釉色,均胎袭邛窑而来”的论证。2009年,笔者发表《长江三峡出土的钧瓷及绍熙元年墓的钧釉瓷之探讨》,提出:“邛窑创烧的蓝色乳光釉,先后被河南鲁山段店、郏县黄道、内乡大窑所吸取。经过五代不断改进创新,至北宋影响河南禹州,又经禹州的再创造,五彩斑斓的钧釉瓷发展成熟到顶峰。”此后对这一问题并未就此为止,仍是不断追踪觅新证,终于在2014年带学生参观成都考古研究所库存整理之发掘品中,惊喜发现一月白乳光釉的花口盘(图2)。
图2 晚唐、五代邛窑月白乳浊釉花口盘
2012年成都天府广场,更让人梦想不到的,又看到非常珍贵罕见且鲜丽的天青乳光蓝色花口残碗:花口、斜弧壁,环足,内满釉,满壁呈“蚯蚓走泥纹”,外下腹脚与底无釉,花口沿下微见数条蚯蚓泥纹,碗釉色彩艳琦雅,黄白胎(图3、图4)。
图3 晚唐、五代邛窑天青乳浊釉花口碗
图4 晚唐、五代邛窑天青乳浊釉花口碗
此两件重器,易立硕士介绍是2012年成都市天府广场晚唐五代遗址中出土的。但这两件器物只是出于遗址,并非窑址内,又怎样判断是邛窑产品?据悉邛崃十方堂窑又在继续进行田野发掘,笔者在黄晓峰博士、易立硕士的支持下,于2015年3月上旬,再次参观发掘工地,这真是天不负有心人,我们就在工地清洗的遗物中,发现有匣钵摞烧的月白或天青乳光蓝釉碗、盘(图5、图6)。
图5 邛窑十方堂壶五代层出土匣钵摞烧月白釉花口碗
(2015年发掘出土)
图6 邛窑十方堂窑五代层出土匣钵摞烧月白釉花口盘
再细审视时,其口沿还是花口,其地层时代也是唐末五代,这匣钵摞烧之月白或天青乳光蓝釉碗、盘,无论是造型与釉色及装烧工艺特点,皆与天府广场出土的月白、天青乳光蓝釉的碗、盘绝对相同,且是邛崃十方堂晚唐五代遗存中的产品。通过遗址与窑址出土之天青乳浊釉器及“天青乳浊虹彩斑杯口曲流饼足执壶”(图7)对比,宋代五大名窑的钧窑之始烧源于邛窑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关于钧窑是邛窑的传播,并非仅笔者一人的拙见,还有河南的吴金榜先生在2009年的论著《邓州内乡大窑店瓷与四川邛窑是什么关系》中提出:“邛窑窑工在战乱中逃到河南西南,邛窑首先在河南西南部先建四窑:邓州内乡窑、唐邑窑、鲁山段店窑、郏县黄道窑。……河南西南唐代四窑的花釉艺术,就是从邛窑直接或间接学到的,也可以讲,没有邛窑就没有邓州窑、唐邑窑的发展。”此看法真可谓与笔者不谋而合。
图7 五代邛窑天青乳浊红彩斑杯口曲流饼足执壶
本文选自:《宋代五大名窑科学技术国际学术讨论会论文集》
作者:陈丽琼 董越(重庆中国三峡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