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原创《表弟》(散文)- 吴斌
隆重推出“2017年度中国散文年会”二等奖作品-----《表弟》
表 弟
作者 吴斌
如果不是参加《散文选刊·下半月》2017第一期作家班的培训,我不会去北京,也就不会见到久别的表弟。听完著名作家梁晓声、刘庆邦、蒋建伟、巴根精彩的讲座,我就去和事先约好的表弟见面。
北京的巨大变化对于我只停留在电视的画面上,来去匆匆也无从直接描述,只觉得三月的北京春和景明,暖洋洋,喜洋洋。似乎穿一件夹克就可以走四方。从宾馆出来拦住的士就直奔预定的酒店。多年未到北京,下错了地儿,付了费才发现隔着路要转个大圈,的士司机正在倒车,我赶忙拦下的士重新上车。司机没打表,心里咯噔了一下,到了酒店门口,问的士司机要收多少钱,司机说,顺路算了。让我这个外地乘客为之一热,连声说谢谢。
表弟是我们当地一家国企上市公司的驻京办事处主任。他曾经说,当我第一次开着自己的轿车经过天安门广场时,我的自豪感油然而生,融进滚滚车流中就像是在接受一次盛大的检阅。这次见面他只请了一个有业务关系的老乡作陪。一见面就对我来北京学习表示祝贺,然后就向老乡介绍我俩小时候在一起玩耍的趣事。
五十年前,我不到十岁,表弟小我一岁。表弟的母亲就是我的姨妈。姨妈两口子都在乡下教书,每逢节假日姨妈就带着表弟来看她的姑姑,我的外婆。
外婆在兄弟姐妹中最小,但最叛逆,从她不曾缠裹的一双大脚就足以表明她的性格,大家闺秀在她那里像脸上的脂粉早就褪了颜色。早年她带着姨妈玩耍,大多把她当成陪小姐的丫环,以至于后来以我母亲为老大的六个姐弟一直把这个只小外婆十来岁的大姐大称呼“小姐”。更胆大妄为的是为了和在作坊打工的外公相爱竟然要与封建家庭决裂。结果是外婆的大哥也就是姨妈的父亲成全了外婆外公的姻缘。
解放后姨妈由于家庭出身的原因一直都在乡下教书。“文革”期间,我们这一家子已颇兴旺,从我记事起就一直呆在外婆家。家庭成员只剩下小姨和舅舅尚未谈婚论嫁。每次姨妈从乡下来城里就将表弟交给我,有时还会给二到五分零花钱,我就像一个小保姆带着表弟到处玩。
大人们的事我只隐隐约约听说小姨对姨妈介绍的对象不满意,小姨心仪的是出身地主的高中同学。或许小姨继承了外婆的反叛性格,一次在小姨的衣兜里搜到一封信,上面写着骇人听闻的话: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大人的事不需要我们小屁孩操心。
表弟每次进城我都会带他去看汽车。那时的县城只有一辆解放牌大卡车,尘雾、烟雾、马达声和观看的人是小城的一道风景。
我和卡车司机的儿子是同学,他经常带着我俩近距离观看他爸爸保养汽车,还让我们踮脚站在驾驶室手握方向盘体验感觉。感觉真牛,但词汇表达匮乏,就模仿电影《地道战》中汤司令的话说,高,实在是高。他就接着我的话说,既可以端土八路的老窝,又能解西平据点之围。我们一起说,高,实在是高。就像在演相声小品。表弟电影看得比我们少,有些台词不知道。我们经常用电影里的经典台词对话。一次我们几个在城郊玩,表弟跑在前面,我看见一泡牛屎,连声大喊:小心地雷,小心地雷。可他还是踩着地雷了,鞋袜全糊着牛屎,洗了半天总还是有牛胃里的碎草沾着。估计他没有看过《地雷战》或许没有记住电影里鬼子掏大粪地雷的场景。惹得我们哈哈大笑。
司机的儿子仗着对我们有恩惠,常常占我们的小便宜。一分钱一小酒杯的炒豌豆都是我们买给他吃,地摊的小人书也是我们出钱他先抢着看。《三国演义》的系列连环画丛书我们看得最多。一次,我们三个人玩用纸烟盒折叠的台板游戏。同时将折叠好的台板放在地上,谁能把对方的台板打翻过来就是赢家,置放时的技巧就是要放平,不要留有较大的缝隙,缝隙大空气就能将其打翻,有时候要打好几个回合才能打翻一张台板。表弟力气大赢得多些,他输了欺负表弟是乡下来的,抢了表弟的十张台板,我义愤填膺地要和他打架,表弟却在一旁劝阻,我当时撂下一句狠话,我的舅舅现在是“红联”造反组织加强排的班长,我不和你玩了,你以后小心点。而他的爸爸则是对立派“钢工总”的。他听罢扔下多抢的台板就走了。他一边走一边唱着本土自编的“流行曲”:你不跟我玩,我有人玩,我到河里划小船,钓克马,摸螺蛳,气死你个臭小子。
表弟在沟汊河渠钓青蛙(克马)可是一把好手。工具很简单,从竹扫帚上抽一根竹竿,在竹竿尖系一根索线,另一头系一小砣棉球,不停地在河边水草丛中甩、拉,青蛙就会跳起来抢棉球吃,我就迅速地取下青蛙装进事先准备的袋子里。循着此起彼伏的蛙鸣半天功夫就能钓几十个。那时候没有益虫害虫的环保概念,也不知道为了自我伤害其它物种是不和谐的行为。就觉得阳光明媚,波光粼粼,水草清清,屁股后面跟一群翻飞的蝴蝶。甚至连蚊子、蚂蝗的叮咬都是一种惬意,天真地认为这是上苍在锤炼意志。天人合一的美妙既有情趣,又能为匮乏温饱的生活增添美味佳肴。
我和表弟常到茂密的树林中捉蛰伏在土中的蝉蛹。蝉蛹既可以当中药换钱,也可以油炸吃。那满屋弥漫的香常令人馋涎欲滴。夏天的雨后正是成熟的蝉蛹蜕皮变成知了的时机。首先要善于发现蝉蛹洞。洞眼小,土层薄,一般都分布在大树周围,轻轻一戳就洞开,还能看见它的爪子不停地掏着。想必这若虫也是有灵性的,长时间的蛰伏,隐姓埋名像一个地下工作者,想振翅高歌的欲望异常强烈,或许蝉意就是佛祖的禅意。而对于表面光滑,外大内窄的洞口就须格外小心,指不定老鼠或其它害虫会叮你一口。当然,蜕皮后的土黄色蝉壳也可以在树上捡得。偌大的林子有时显得格外寂静,除了偶尔的鸟啾啾能听得见蚊子的嗡嗡声,有时蝉声铺天盖地,像一场交响盛宴。抬头搜索中稀疏斑驳的阳光和着知了撒的尿倾泻,仿佛阳光是湿漉漉的,眼睛被模糊,天空呈现五彩光芒,如毛毛雨的尿飘到嘴里更有一番滋味。将蝉壳用索线串起来,积攒到一定数量也能卖给中药铺。一个暑假我俩能挣几块钱,还合着买了一些连环画丛书。
那时候家庭没有食品柜,更没有储藏的冰箱,家境稍好一点的在厨房上方吊着一个饭架子。所谓的饭架子就像个小担架,用木条隔成几个大小不等的空格,用绳索将其吊在瓦楞上,大空格放筲箕,小空格放钵罐、碗碟,既防老鼠也防小孩子偷吃,因为它的高度连大人都要踮脚才能够得着。饭架子绝对可以收藏到民俗博物馆,因为乡愁也需要硬件的支撑。
那天中午我和表弟钓了青蛙回来,大门虚掩,门内用一条长凳顶着,表示家里没有人。估计外婆和姨妈又出去做媒妁之事了。饥肠辘辘的我们还没有吃饭,望见饭架子上的东西馋涎欲滴。早上外婆搓的剩饭砣子我知道放在上面。我搬了个凳子把饭砣子拿下来与表弟分着吃。其实那不是剩饭砣子,是外婆招待贵客的高档菜肴——糯米丸子。完了,这下全完了。
外婆一回来我就跪了搓衣板,谁叫我偷吃当家菜呢。棒槌正要打我屁股时表弟跪在了我旁边说,是我要表哥拿给我吃的。姨妈抬手就是一巴掌打了表弟一个趔趄。表弟呀,你何必要为我担当挨顿打呢。姨妈再下手要打表弟时被外婆拦住了。因为外婆明白表弟根本不知道糯米丸子放在什么地方,表弟明显是在为我承担责任。外婆说,算了,吃了也吐不出来,何况他们还钓了一碗青蛙,知道艰难辛苦就行了。表弟的担当让我免遭一顿打。
宗亲的传承就像一颗蓬勃生长的大树,主枝、分枝、旁枝都会朝着不同的方向延伸,郁勃的枝枝蔓蔓舒展各自的风姿,很难再连结在一起。宗亲能够当亲戚相互走动的频率在我们这一代缓慢了,按照农村通俗的说法:“一代亲,二代表,三代、四代就完了”。如果不是日渐亲密的微信亲友群,真应了“远亲不如近邻”。
光阴荏苒,五十年前蛙鸣蝉噪的趣事仿佛就在眼前,五十年前相互关照的过往好像历历在目,五十多年来血脉相连的情怀历久弥坚。或许当树叶随秋风飘落时,真希望都能朝着故乡的方向翩跹飞舞,亲吻那美好的童年时光……
作者简介:吴斌,湖北潜江人。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1980年开始文学创作,先后在《东风文艺》、《湖北日报》、《长江丛刊》、《散文选刊》等报刊杂志发表文学作品数十篇。散文《表弟》获“2017年度中国散文年会”二等奖。著有散文集《思海悟洲》。《散文选刊》签约作家。
守望梦中的家园公众平台文章征集活动
一、平台主旨:
以诗会友,传承中华文化,歌颂美好,寄托相思,守望心灵的家园。
二、主要栏目:
文学原创、文学欣赏、作品朗诵。
三、约稿:
1.文学原创:作品须本人原创,拒绝抄袭,文责自负。
2.文学欣赏:推送省内外名家名作,旧作原创均可,但需经作者本人授权,但旧作(在其他媒体刊登、推送过)无打赏。
3.作品朗诵:要求与“文学欣赏”栏目要求相同。
四、其他事项:
1.来稿请于正文后附作者(朗诵者)个人简介和照片。
2.读者赞赏金额的60%作为作者、朗诵者稿酬,40%用于本平台运行维护费用,原则上7天后发放作品打赏费用。
3.投稿作者敬请关注本平台公众号,并在稿件刊发后及时转发文章到朋友圈以及所在的微信群,以提高文章阅读量。
4.投稿邮箱:907557420@qq.com
投稿微信:zzy18972193058
五、平台编委:
主编:晓岸瘦风
主播:修远、晴空、吉吉、伤感歌王
责任编辑:彭鹏
长按图片识别关注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