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郭宽平 诵|君子若兰
在人生漫长的旅途中,有许多事儿总是不曾忘记,它因其内核的裂变而常常震颤着我的心灵。那是1975年的冬天,作为插队知青的我被交通部第二公路工程局招收到新疆若羌县、且末县一带修筑国防公路。第一次千里迢迢离开父母、离开古城西安,特别是当列车奔过兰州市、穿越祁连山、飞驰星星峡之后,那心中的寂寞感和孤独感油然而生。放眼窗外,出现在我眼前的除了茫茫戈壁滩外,极少看到故乡随处可见的麦田、公路、人群、车流、高楼和耸入云天的烟囱。也许故乡的一草一木真如白居易诗云“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那样,它以生生不息的精神让山川秀美、江湖碧绿,而我身处其间却缺少发现美的眼睛,这使我感到有些惭愧!然而,更使我感到惭愧并为之动容的,是大戈壁滩中几位筑路工人的故事。这个故事是同乘一节车厢的、也在交通部公路二局工作的一位老师傅告诉我的,我只能略述:卢伟,25岁,老三届知青,由北京到陕北延安插队;杨文,26 岁,经历和卢伟相同;赵光明,30岁,西安人。他们几位的共同爱好就是喜欢文学,曾先后在《新疆日报》、《中国青年报》、《青海日报》上发表过小说、散文、诗歌。平时只要在一起,就文坛趣谈、天南海北的事儿神侃一番。每到傍晚时分,他们还喜欢观看那红霞满天、壮丽无比的落日。
就是这样几位筑路工人,为了把周总理叮嘱的“0701国防公路线”打通,他们和许多师傅们一道,经年累月工作在新疆南部的戈壁沙滩上。那个时候苦啊,大家极少看到电影、报刊、杂志,极少吃到新鲜的水果与蔬菜,极少遇到过女人的影子,伴随他们的而是十分荒凉、清寂的苦行僧生活。那个时候,中苏交恶,边境摩擦不断,苏联曾经疯狂叫嚣“四十分钟内,我们的轰炸机可以抵达目的地,炸毁中国的陇海铁路线!”因此,国内的许多战备物资要从青藏高原以及新疆的国防公路线上运输。在一次强大的沙尘暴中,他们几人给一个拉运急用战备物资的解放军车队作导向,在完成任务步行返回途中时,结果被称作为流动的“死亡之海”的沙尘暴迷失方向,几天后,人们在距离驻地百十里外的一个沙丘旁找到了他们的尸体,卢伟、杨文、赵光明三人把自己年轻宝贵的生命永远的留在了戈壁沙滩上。在单位为其召开追悼会之前整理他们的遗物时,人们发现内陆女友写给他们带有火辣滚烫字语的情书和精心编织的毛衣干净整齐并静静地躺在衣物箱里,发现他们字迹工整欲投往报刊杂志社的文稿就放在枕头旁边,发现他们曾佩戴过的共青团团徽仍在桌面上熠熠生辉,还发现年迈的父母殷切叮嘱他们的家书与全家福照片!听完故事,我心中的寂寞和孤独感似乎被戈壁大沙漠淹没了,又仿佛一片一片的绿洲扑入眼帘。当时我就在思索:生命的原色究竟是什么?那不正是悲怆后的亮丽吗!泰戈尔那“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的诗句久久、久久、久久萦绕在我的脑海。
1987年春,在辗转新疆、甘肃、陕西、山西省等地后,我终于结束了常年走沙漠、钻山沟、住帐篷、开山放炮、遇水架桥、生活枯燥、漂泊异地他乡的流动工作,告别了情同手足的筑路工友,走进了九朝古都、牡丹故乡的洛阳,开启了在中国一拖工作的新篇章。如今40多年过去了,我国的公路建设事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可喜变化,截止目前:我国正规公路四通八达、纵横交错,它的总长度为477.35万公里。其中,高速公路为14.26万公里,居世界第一。此外,农村的村村通公路也达404万公里。看到这些举世瞩目的成就,那些筑路者的英魂应该笑慰九泉。多年来,我也十分热爱着脚下这块沸腾的热土,先后多次荣获过厂级优秀共产党员、先进工作者和一拖集团先进工会积极分子等光荣称号。在尽职尽力尽责做好工作的同时,我从未敢忘记卢伟、杨文、赵光明这几位没有见过面的文学青年,是他们用静寂、早逝的生命,不断灿烂着我的灵魂。
作者简介:郭宽平,中国一拖公司叉车厂工会干事,现已退休。喜欢文学。九十年代初期至2002年,先后发表杂文、小说、散文、论文、报告文学等体裁文章达三十多万字。现有作品散见于各网络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