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瓜斋第110期：小酒村的故事

瓜瓜君按：本期由瓜豆君执笔，写小酒村的故事。目的只有一个：救回瓜瓜斋要死不活的阅读量。

一

走过那座跨在小脏河上的小桥，就到了小C的干女儿家的超市。不过人们一般都容易忽略她家，因为正对面也是一个超市，比她家更宽、更大、人更多。招牌也更显眼。所以，住在周围的人们通常都以那家大超市为地标，迎远客，或取快递，而不是干女儿家。

小C初到小酒村时，保持着一贯的行为方式，与人不对视、不闲聊，行色匆匆。是啊，有什么好聊的呢，周围都是寄居在逼仄空间里的打工人群。虽然她也一样。

走出家门，所有人都穿梭在又窄又长的巷子里，空气中弥漫着下水道的气味。右手是围墙，裹着那边的违章建筑，左手是一溜溜膨胀的自建房，恨不得贴到人脸上来。刚住进来的时候，小C老妈对小C老爸说，你看，这通道像不像堵塞的毛细血管？大腹便便的老爸往墙根的垃圾桶里啐了口痰，说，怪道老子都迈不开腿，原来是快被卡住了。

小C在附近一间小学谋到了教职，父母过来帮忙打理后勤，从此，这拥挤的城中村又多了一缕炊烟。老妈每天买菜做饭，忙完就下楼闲逛。很快，就跟邻居熟识了。小C下班回来，只顾低头走，不定在哪家门前就会被老妈叫住，“回来啦！那我上去煮饭啦！”几张陌生的笑脸打量着小C，“当老师就是舒服哦，那么早就下班了！”

一天，推开家门，只见一个胖阿姨带着一个小女孩坐在客厅上。小C愣了一下，踮脚看看门牌。胖阿姨跟小女孩说，“看，干妈妈回来了咧！”小C莫名成了别人的干妈，就埋怨老妈，我都没嫁，倒有干女儿了。老妈赔笑：我看这小妹崽蛮可爱的，她外婆说要不跟老师认个干亲，我就说好啊。

干女儿的爸妈接手了一家老乡转让的超市。就在开头讲的那个地方。干女儿一家跟外公外婆和舅舅舅妈，一大家子六七口人，在小C家楼下租了个复式的两房一厅。平时门楣大开，喝茶聊天，乡音滚滚。她家住进这个村有大半年了，先是在后面的巷子，后来搬来了这边，房子宽敞。

晚上散步，走在大超市这边，老妈指着对面撒丫子奔跑的小孩说，看！你干女儿。说着，小人儿跨上一辆跟她身形匹配的脚踏车，从超市门前径直向马路边俯冲下来。小C“哇”了一声，小车却稳稳地停在了马路牙子上。小家伙双脚点地刹的车。

二

干女儿的小脸粉圆白嫩，脑袋上挂着两根精心编织的羊角辫。自从认了干亲以后，小C跟她家就熟络起来了。干女儿也喜欢小C，有时隔着马路会大喊——“干妈妈！”

她爸妈都比小C年轻好几岁，但混社会的时间却是小C的好几倍。干女儿的妈妈小雨，初中没毕业就外出打工，端盘子洗碗卖衣服都做过，聪明能干，攒了不少钱。干儿女的爸爸阿宗，高二主动辍学，南下打工，在网吧做过技术监管，月入五六千不成问题。后来回乡过年，经人牵线，成了姻缘。

小小的干女儿喜欢在货柜中间奔跑，胳膊伸直了当翅膀，身高所及之处，一路横扫。洗发水、洗洁精之类倒塌一片。坐在收银台里的小雨，抬眼看看监控，轻轻骂道，这个娘买皮滴。

干女儿还喜欢爬到堆放着的米袋上匍匐打圈。如果正好居中的几袋米卖掉了，那就更惬意，整个小身板都可以嵌到米袋的包围圈里，只露一双眼，做迎面狙击状。这个玩法她爸妈都没意见。但如果她跑去米缸那边玩，就得偶尔盯一下。把一种米混到另一种米里是常事。大人教给她一个原则，把便宜的混到贵的里面可以，反之则不行。但她哪里管这些，想咋混就咋混，常常把米洒一地。一次，干女儿蹬着小凳，不知经历了怎样的艰难，爬进了一个米缸，玩够了，还在里面尽情地尿了一泡。小C老妈目睹了这一幕，忙唤阿宗小雨。阿宗立刻冲过去把她拎出来。小家伙从米缸里升起的时候，还保持着蹲姿，脸上笑嘎嘎的。

小C走进超市，问，“小不点，你在看什么？”干女儿不搭理，捧着手机，距离眼睛不足二十厘米，目不转睛。小雨推推她，“干妈妈来了咧。手机看远一点！眼睛要瞎的知不知道！！”手机后退了十公分，但不到十秒，又上来了。有时，收银台里的阿宗跟女儿各看一部手机，同样的呵斥也会出自阿宗之口，但语气要慵懒许多。

对面大超市风骚的老板娘也有一个年纪相当的儿子。一天，她牵着儿子横过马路，主动来找干女儿玩。老板娘用兰花指点着儿子的脑门说，跟妹妹一起玩，不要欺负妹妹啊。说毕转身。小男孩刚站定两秒，干女儿就箭一样飞过来，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小男孩一个踉跄，稳住了脚跟，默默望向妈妈的背影，嘴角微搐。小雨从货架上拿了扑克牌走过来，旁边装潢店的老板娘也把闺女牵了过来，三个小小孩凑成了一桌。他们围在矿泉水纸箱垒成的小桌前，一人端坐一边，煞有介事地开始起牌。每个小孩的手里握着几张牌，拿得都挺齐整，可是面对着自己的，都是牌的背面。“吊主！”干女儿先发制人，手里的牌一把扔下。俩小孩只得认输，重新洗牌。

装潢店老板的女儿比干女儿大两岁。小姑娘每天下午从幼儿园的高墙出来以后，总在自家店门前晒夕阳，安静地玩玩具。干女儿有时围观。小雨说，明天我们也去上幼儿园，好不好？干女儿不说话。第二天，外婆带她去幼儿园询问。回来以后，外婆说，她说了咧，我以后再也不去那个地方。

小C有时跟着干女儿去找装潢店老板的女儿玩。装潢店的老板娘，有天突然逗干女儿说，这是姐姐的干妈妈吧。干女儿倏地一转身，紧紧揽住小C的膝盖，扭头看着老板娘，厉声说：“我的干妈妈！”小C牵着干女儿回到超市，小雨正抱着一个客人的小婴儿在哄逗。干女儿猛地甩开小C的手，飞奔过去，趴倒在地，脸面朝下，双手扣紧妈妈的脚踝，大呼：“妈妈！妈妈……”还伴有哭腔。小雨立刻把小婴儿还给客人，抬抬右脚，嚷道：不抱不抱！行了不！快点起来！快点！！这个娘买皮滴！

有段时间，干女儿的舅妈回老家生孩子，她的外公外婆和舅舅也一同回去了。干女儿跟爸妈就搬到了巷子口一个小小的房子里。一天晚上九点半，小C散步到超市，看到小不点把自己挂在大货桌的一条边上，前后摆荡。“吃饭饭了没？”小C俯身问干女儿。收银台里传来阿宗有气无力的声音：还没有。干女儿双脚落地，拿眼巴巴地看了一看小C，“还没有吃换换”，然后钻到桌子底，不出来了。小雨不在店里，应该在做饭，小C心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