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唐,有这样一位奇葩诗人

在大唐,有这样一位奇葩诗人,写情诗,写得神采飞扬,痛快淋漓!都说,诗有别肠。蕴诗思,满诗情,素有“诗肠”之称的张籍在唐代诗人群体中,绝对是一个卓尔不群的佼佼者。

奖掖后进,不遗余力

宝历元年,即将参加次年科举考试的越州举子朱庆馀,将自己所写的一首行卷诗《近试上张水部》,呈给时年五十四岁的张籍: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诗意是:新婚之夜,洞房通宵都亮着红烛。新娘早起就开始精心打扮,准备到堂前拜见公公和婆婆。梳妆完毕,她低声问自丈夫:“我画的眉毛,颜色和样式好吗?”其中,最后一句“画眉深浅入时无”尤为关键——问眉毛画得咋样?

据史料记载,从初唐到晚唐289年间,唐朝的美女们一直在眉毛方面动心思。眉毛的颜色和样式之多,令人咋舌。诗是写给张水部的,就是时任水部员外郎的张籍。作为一个隶属于工部的水部司的副职(从六品),张籍虽然官职不大,但在中唐诗坛很有影响,其乐府诗与王建齐名,并称并称“张王乐府”。按常理,朱庆馀将自己的“洞房花烛夜”向前辈师长张籍汇报,看似有些不妥。

奇怪的是,张籍却没有这样的感觉,接到诗后,稍作斟酌,便回了一首《酬朱庆馀》:越女新妆出镜心,自知明艳更沉吟。齐纨未足人间贵,一曲菱歌敌万金。其大意是:一位越女打扮得整整齐齐,在绍兴的镜湖湖心一边采菱一边唱歌。她虽然知道自己非常美丽,但逊色的衣着让她很是担心。其实就是穿上齐纨、鲁缟这样的丝织品都未必值得世人看重,只要她唱上一首采菱歌,就价值万金。

表面上看,张籍有些答非所问。你看,人家朱庆馀诚心诚意地向他介绍自己的新娘子,而他却向对方猛夸一位采菱的越女,俩人没说一块去。其实不然。因为在此之前,进京赶考的朱庆馀为了提高自己考中进士的机会,已经效仿他人进行了“行卷”,选择的对象便是张籍。所谓“行卷”,就是在临近科举考试时,将自己最得意的诗文整理出来,通过关系找到朝中大佬和文坛名士,让他们代为引荐和宣传,以期引起主考官的关注。

当时的考卷不糊名,所以评卷时主考官一旦看到了自己所熟悉的名字,那么这位幸运的考生距离“金榜题名”就不远了。尽管朱庆馀这一科的主考官是礼部侍郎杨嗣复,并不是张籍,但考生依靠高官、名人的造势和推荐来胜出,现在看来,这种行为仍然算是作弊。而在唐朝,由于考试制度的不完善,以及“行卷”成风,朱庆馀的所作所为只能算“合理作弊”。

这样,我们可以读懂这两首诗啦!“近试”指“接近科举考试”,就是这个词露了底,让张籍看透了朱庆馀的小心思。原来,朱庆馀在诗中以新妇自比,又把张籍比作新郎,把主考大人比作公婆。

原来,心里没底的朱庆馀在惴惴不安地询问:我这次考试有戏吗?张籍很爽快地答道:你的诗文很符合主考官口味,放心吧!不过,人家张籍老先生有水平,是借助诗句来委婉回答的,他把朱庆馀比作越州镜湖的一位采菱姑娘,边采菱边放歌,那婉转的歌喉抵得上万两黄金。至此,《酬朱庆馀》整首诗的意思也出来了,关键同样是最后一句话:“一曲菱歌敌万金”。

问的含蓄,答的巧妙。这一对老少知己实在含蓄到了极致,隐晦到了极致。堪称“不著一字,巧妙作弊”。朱庆馀没有牛皮哄哄地放言自己能考取,并且他算找了对人,有幸碰上了爱才惜才的张籍。

也许,张籍接到朱庆馀的诗,顿时感到心头似乎被某种温热的东西轻轻撞击了一下,他和朱庆馀有些心心相通,并对这个机灵有才的青年才俊十分欣赏。所以,在张籍十分卖力的提携下,朱庆馀于宝历二年如愿以偿地进士及第,后来担任过秘书省校书郎和太常寺协律郎等职务,同时给后人留下168首诗,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这首《近试上张水部》。

张籍是安徽和州乌江镇人,与家在浙江越州的朱庆馀并无交集。但他对很多后辈文人都有知遇之恩,除了朱庆馀,他还帮过项斯、姚合等人,因此在史上留下了“爱才”的名声。如果跨越时空,专门颁发“伯乐奖”,张籍一定能和他的老师韩愈,以及后来的欧阳修等文坛大咖联袂获取这一殊荣。

到了清代,效仿张籍这样不著一字,巧妙传递信息的还有一个鼎鼎有名的文人——纪晓岚,但二者的结局却迥然不同。纪晓岚曾无意间知晓,乾隆皇帝将秘密派人严查两淮盐官,而涉事者之一乃是他私交甚密的姻亲卢见曾。思虑再三,他决定铤而走险,分别捏一点茶叶和盐放入信封,派人快马加鞭将此信送往卢府。

才华出众的卢见曾见信后,立刻悟出了纪晓岚的暗示,并随即采取了转移财产应对措施。尽管如此,其贪污一事最终还是败露,不久即获罪下狱。同时,纪晓岚的小动作也被乾隆皇帝得知,本人受到发配乌鲁木齐充军赎罪的处分。

同为名士,纪晓岚不如张籍高明,更比不上张籍的光明磊落。

痴迷于诗,孜孜不倦

张籍出身寒门,年轻时一直离家四处游学,足迹遍及晋、冀、豫、陕和江、浙、赣、桂等地,目的是“年少才高求自展”。其间,先后结识了王建、等人,并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虽然张籍多年来浪迹天涯,四处奔波,却没有找到一个立身之地。长期奔走异乡的丰富阅历,不断追求而又不断碰壁的坎坷遭遇,使他尝尽人间冷暖,饱经世上风霜。对他个人生活而言,这是十分不幸的时期,而对造就一个现实主义诗人来说,却又是一个十分珍贵的时期。正是这段艰苦的经历,才使张籍有机会广泛接触底层民众,用心体察生活,从而透视到社会的种种弊端。这些,正是参天的艺术之树所赖以生长的深厚土壤。

张籍诗名远播后,经好友孟郊推荐,结识了时任汴州节度推官的韩愈,并得到了韩愈的激赏。张籍于贞元十五年参加进士考试,一举及第。自永贞元年起,他一直为官,走着一条既官又文的生活道路。踏上仕途,他久遭压抑,一生穷苦,但文学上却成绩斐然。王安石曾这样评价张籍的诗:“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他用“艰辛”二字来概括张籍的生平,可谓恰当至极。

唐人冯贽所撰的《云仙杂记》记载了这样一件事:张籍取杜甫诗一帙,焚取灰烬,副以膏蜜,频饮之,曰:“令吾肠以此改易!”看来张籍非常相信“吃什么补什么”。他吃杜甫诗的目的是为了增长自己的诗才,进而成为象杜甫一样的“诗圣”。张籍“诗肠”的雅号就是这么来的。

作为唐朝后期新乐府运动的积极支持者和推动者,张籍的乐府诗多反映社会现实,语言简易自然,常以口语入诗。长期的创作实践使他的诗歌艺术愈趋成熟,其乐府诗与王建齐名,并称“张王乐府”。文章也渐与韩愈齐名,被人合称为“韩张”。张籍的乐府诗擅长概括,精于素描,刻画事物对比强烈、形象生动。如《塞下曲》痛陈穷兵黩武之害;《凉州词》表达了对边疆事态的忧闷和愤慨;《江南曲》描写水乡景色,明媚如画……

时光飞逝,张籍已经走远。但是,我们没有太多的遗憾,因为我们今天还能读到他留下的480多首诗,还能知道“一曲菱歌敌万金”是他写的,知道他的《征妇怨》和《秋思》等诗作,这就够了。这些诗在骄傲地说:“这世界,张籍曾经来过。”

坚守底线,成就人生

文坛上的成功并没有给张籍的政治生活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帮助。张籍在仕途上蹉跎多年,几乎毫无建树。

张籍于贞元十五年进士及第,直到七年之后的元和元年才调补太常寺太祝。太常寺主管祭祀,而太祝只是太常寺众多属官之一,既无权又冷清。张籍在太祝的官位上,一待就是十年。其间,他患上了目疾,且越来越重,几乎失明,后人便称他“穷瞎张太祝”。

直到元和十一年,张籍才升任国子监助教,几年后升为秘书郎。随着仕途和收入的不断改善,张籍的目疾才逐渐痊愈。长庆元年,在韩愈的力荐下,他升任国子博士、水部员外郎。后来,张籍又迁为主客郎中,终于国子司业(从四品下),一辈子没有做到高官。

张籍虽命运不济而内心丰盈,因为始终有韩愈、贾岛等良师益友相伴,白居易、元稹、王建、孟郊、刘禹锡等当时最杰出的文学之士均与他来往密切,交情甚笃。特别是韩愈,与他关系至密。尽管如此,对待“恩同再造”的韩愈,张籍却连续写信批评对方,说他有三宗错:一是“多尚驳杂无实之说”,即好读荒诞小说;二是“商论之际,或不容人之短,如任私尚胜者”,即好以口舌屈人,逞一时之胜;三是好“为博塞之戏与之竞财”,喜欢搞赌博游戏,荒度时日。

张籍认为,韩愈有恢复“圣人之道”之责。这种直率而尖锐的批评,并没有惹怒韩愈,反而回信表示同意。后来韩愈果然写出一系列排击佛老、振兴儒学的论著。由此可见,张籍为人的严肃不苟与朴直真率。

有人说,在唐代,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首诗解决不了的。的确如此,私下询问考试结果,可以用诗作答,面对藩镇大帅的拉拢,照样能够以诗作答。这方面,张籍做得十分出彩。

李师道作为中唐藩镇割据的代表人物之一,官至大司空、平卢淄青节度使,即今天的山东地区最高军事行政长官,又兼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即实际上的宰相,可谓权倾一世。他与其他节度使一样,也用各种手段拉拢有影响的文人做自己的幕僚。张籍正是他所笼络的对象之一。可是,李师道失算了——张籍不为功利所动,提笔写了一首诗进行婉拒。

张籍的诗题为《节妇吟·寄东平李司空师道》: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诗中的“妾”是诗人自比,“君”喻指李师道。表面上看,此诗写的是一位忠于爱情的妻子拒绝一位多情男子的追求,实际上是张籍在表明自己的政治决心。诗中的语气看上去有些缠绵,但却是对赠明珠者最坚定的拒绝。据说,连权柄在握的李师道也被这首诗所感动。就这样,张籍面对考验和危机,以情诗巧妙应答,硬是在大是大非面前站稳了脚跟,守住了自己人格的底线,也成就了一段诗坛佳话。

张籍,永远不会籍籍无名,他是涣涣诗国一颗特别璀璨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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