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文化的主统和中华文明的支柱

中华文化的主统和中华文明的支柱
——东海客厅论仁学和王道
余东海
天道落实于人间,就是仁道,以仁义礼智信为五核心;仁道落实于政治,就是王道,导之以德,齐之以礼,实行礼乐制度。宣传仁学是替天传道最重要的方式,推行王道是替天行道最根本的法门。——东海曰

儒家文化是中华文化的核心,王道政治是中华文明的支柱。没有儒家就没有中华文化和圣贤君子,没有王道就没有中华文明和中华民族。

道德为内圣,政治为外王。《春秋》《尚书》为王道大经,《春秋》大义、《尚书》大义即王道大义。当然,政治统于道德,外王统于内圣,《春秋》《尚书》的立足点仍然是内圣,是仁性与天道。这是四书五经和所有儒家经典的共同点。
王道政治,兼备三重合法性。一是承接于传统,即存二统,尊崇前面两个儒家王朝的政统;二是建基于民意,即以民意合法性为基础合法性,或权为民所授,或权为民所可,将主权在民的原则落实到选举制度中去;三是统摄于道统,道统高于政统,道统合法性统摄传统和民意合法性。这意味着以儒立国和治国,以儒家文化为意识形态、理论基础和指导思想,走仁本主义道路。
王道政治仁民爱民,敬天保民,以民为本。民本是王道最高原则,原则不能空谈,必须落到礼乐刑政的实处,体现于内政外交一切领域。
为每一个国民提供基本的的生活保障和权利保障,是王道最基本的要求。这是所有正常国家应尽必尽、不可推卸的责任,自由政治都能做到,遑论王道。不能提供这些保障的国家,就非正常,非正义,没有存在的价值,必须重建。
生活保障,包括幼有所长、长有所学、壮有所用、病有所医、老有所依、鳏寡孤独者皆有所养。人权保障,包括生命权、财产权、自由权的保障。
对于人民的物质生活,王道限穷不限富。所谓限穷,就是为弱势群体提供基本保障,包括生活、教育、医疗保障。无论怎么贫穷怎么懒惰,基本生活无忧,并读得起书,看得起病。对于富裕,不仅毫无限制,而且鼓励人民致富和消费。
只要不浪费,富者怎么奢侈亦无妨。一顿十万百万,一掷百万千万,又有何妨。中国人民就应该享受最好的生活,文化生活、精神生活最好,物质生活也最好,穷有限制,富不封顶。注意,儒家关于浪费的定义与众不同。一顿百万,只要吃完,就非浪费;一顿十元,如果吃不完,就是浪费。
王道政治严于官而宽于民。官场容错度较低,官员视听言动都要接受礼的制约,官员非礼,要受到相应的惩处;社会容错度较高,礼不下庶民,政府无权惩罚非礼的民众。官员自由度较低,必须谨言慎行;民众自由度较高,只要不犯法就行。
严于官而宽于民,这个不能颠倒。如果倒过来,宽于官而严于民,官员从心所欲,无可无不可;民众动辄得咎,无所措手足。那样的社会一定是最没有活力的,一潭死水;那样的政治一定是最坏的,一团漆黑,与王道背道而驰。
王道政治,意识形态永远不易,制度形态因时而易。三代不同礼,小康和大同,传统和现代,家天下和公天下,各有各的礼制。未来新礼制,既要吸收传统礼制的优点,还应择西方制度之善而从之,化古今中西制度精华于一体,舍儒其谁!
王道政治有三大要素:道统、礼制、君王。以道统为主,三者相辅相成。也可以说,这是上层建筑的三大支柱。然君主会堕落,礼制会崩坏,道统会失落,故王道会溃败,王朝会衰亡。改良和革命的关键是恢复道统,改良是自上而下的复兴,革命是自下而上的重建,都需要领导人有仁者之德和王者之风。
圣人不虚生,圣王不虚出,王道非空启。圣人生,必有中道文化与时偕宜之重光;圣王出,必有王道政治因时制宜之重启;王道启,必有相应的礼乐制度与之俱起。
清末所谓的革命,却不是重建道统和礼制,而是变本加厉地摧毁之。不仅自绝于王道政治,也自毁了自由主义,滑向极权主义邪路就是思想和政治逻辑的必然。就像邯郸学步,未成西方新步,又失传统故步,遂匍匐而归耳。
西方文明从神本主义模式变成人本主义模式,是历史性的大进步;中国的政治从清朝的古典仁本主义模式变成马邦的物本主义模式,则是历史性的大倒退、大堕落。好在物极必反,剥极必复,中国的政治有望触底反弹,文明的升级已是一触即发。

王道必然尊儒,尊儒未必王道。盖尊儒既有真伪之别,又有高低之别。只有予以最高程度的尊重,才有望建设王道。个体最高程度的尊儒是以之为基本信仰,政治最高程度的尊儒是以之为意识形态。

以之为基本信仰的人,即是儒者;以之为意识形态的政治,即是王道。换言之,王道的意识形态是儒学,即仁学,仁本主义学说。儒是成仁之道,仁是人性之根、人道之源、王道之基、礼制之本、万法之王。换言之仁是宇宙生命的本质,于道德为中道,于政治为王道,于人道为五常道,具有不可超越性。
论性质,意识形态有正邪之别。只有正确、正义的意识形态,才能指导政治建设。但仅仅具有正确性、正义性还不够,如佛道两家就不行,还必须同时具备政治性。只有正确性、正义性和政治性兼备的意识形态,才能指导政治和制度建设。古今中西符合这个标准的意识形态,只有仁本主义和人本主义。
仁本主义包括内圣学和外王学,外王学可以导出王道政治和礼乐制度;人本主义包括个人主义哲学和自由主义政治学,自由主义可以导出自由政治和民主制度。其它意识形态,无论正邪优劣,都不宜用来指导政治和制度建设,不能用来立国和治国。
仁本主义和人本主义两个文化体系都有正义性,然高低有别。人学足以立国治国,不足以平天下。唯仁本主义,才能内平人心外平天下,建设王道政治并最终实现大同理想。如果说人本主义是跨入现代文明的门槛,仁本主义就是实践更高文明的基石。所谓更高文明,即仁本主义文明,在新的历史平台上开启的中华文明。
仁本主义高于人本主义,要因有三:在哲学上,仁本涵盖人本;在政治上,王道涵盖自由;在制度上,礼制涵盖民主。中西文化和文明有同有异,意识形态、制度形态和社会形态有同有异,原因在此。
佛本主义、道本主义、人本主义皆正法也。然佛道是出世法,不足以导出良制良法。人本主义和民主制度,存在重大的先天性缺陷和弊端,暴露的问题越来越多,不足以从根本上拯救中国。佛道则自保不暇。儒家不出,佛教整体堕落无底线,轻则沦为利益之奴而庸俗化,重则堕为权力之奴而邪恶化。
今时今世,唯有仁本文化和王道政治才能从根本上救苦救难救中国。
儒家的援救方式可分为手援和道援两种。手援意义不大,道援是正道。道援又可一分为三:一是以仁为本的文化启蒙,启之以文;二是以身作则的道德教化,导之以德;三是以民为本的制度建设,齐之以礼。
儒家可以救民救国道援天下,但不能援救反孔反儒的人物、势力和社会。这种人和社会自绝于儒,自绝于仁义和人道,无可救药。儒家救世须满足两个条件:一是君子在上,有一定权位;二是文化气候和社会土壤不过于反常,不至于反常到诬文武、颂桀纣的程度。两个条件相辅相成。

或说:“儒家欲救中国,在制度的形式框架上,应坎陷为自由主义,在个安身立命层面,可继承传统儒家。”此说延续了民国诸儒特别是牟宗三先生的观点,有偏。仁本主义落实于政治为王道,王道政治落实于制度为礼制,新礼制自可吸收民主制的精华。儒家体用一如,体大用全,何须坎陷自己以迎合自由民主?

夷王道为西政,以民主为外王,是民国诸儒的共识,可谓蔽于民主而不知民本。在政治上,他们把自由民主当成了最高标准和追求。甚至有儒者看朱成碧,误把马路看成新王道。这都是民国儒的局限,吾辈应该及早摆脱这一局限,重申王道大义和礼制特色。
或问:“王道政治下,王如何产生?”答:新礼制全面吸收民主精华。领导人的产生方式是选举,可分为精英选举和民选。民选又可分为直接选举和间接选举。
王道政治,主权在民,只是民众选举权没必要一步到位。在王道初级阶段,采取精英选举、民意认证的方式为宜。只要通过一定程序获得民意支持,就拥有了民意合法性。详见东海《文化决定论》《中华宪政纲要》诸文件。
我认为,小康时代,选贤与能,唯精英能够,故选举权在精英,而民众拥有认证权和否决权。王由三界精英推举,经过一定的摄政期即试用期,然后交由民意表决。获得民意认同,才能正式登基。大同或者王道比较成熟之后,民德民智普遍高优,自可实行全民直选。
或说:“传统的外王已成历史,儒家要现代化,只能在民主政治的框架内争取相应于王道的治理方式,接受民主政体的遊戏规则,民意愿意让士君子上台就上台,要你下台就下台,而不是以王道政治更优为由,逆民意而居大位,舍此而讲外王,只能停留在前现代的梦呓中。”
东海曰:这段话半对半错。王道政治当然不能逆民意而居大位,故东海一直强调主权在民。然王道政治的意识形态和制度形态皆与自由主义大不同,王道自当吸收自由政治、民主制度之精华,然非自由民主所能框架也。
或说:“主王道政治者,与世界所有的宗教原教旨主义者,都染上了一个共同陋习,就是爱自己的意识形态,甚于爱具体的人。”东海曰,蠢话!仁者爱人以仁德,王者爱民以王道。王道政治,敬天保民,以民为本。推行和实践王道,就是对每一个具体的人和民最深沉的爱护。
或说:“许多底层人拥护集体主义,鼓吹尊王,是因为他常把自己投射成为那个拥有最高权力的王者,在想像中自己呼风唤雨指点江山,要多爽有多爽。他作为一个人的个体性是未被充分自觉的,他在现实中的卑微身分是他不愿面对而刻意躲开的。”
东海曰:这是底层人和外行人的愚昧。殊不知,王道政治植根于中道文化,即仁本主义文化,尊王就必须拥护仁本主义,而仁本主义与集体主义背道而驰。集体主义是通往极权主义的捷径。
或说:“提倡王道政治者,一直回避了如何可能的问题,是靠极权势力支持上台,凡反对者枪毙的枪毙,坐牢的坐牢,还是靠争取大多数民众,凭选票上台?舍此二者,根本无任何可行的实现方式。”
东海曰:王道政治,最顺应天道,最符合人道,故一定可能,终有水到渠成之时。至于如何可能,不必逆料,亦不限于所言两种方式。假设极权势力支持王道,其势力必然已经去极权化而深度儒化矣,自然不会再对反动派采取极权手段。假设凭选票成功,其社会必然高度儒化,超越民主,建设礼制,易如反掌。
儒家救世是救之以仁学和王道。仁学的弘扬和王道的实践都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是一蹴可几的。儒家事业不是某个人和一代人的事业,而是以儒家群体为核心的正义力量的伟大事业,子子孙孙,世代相传,无穷匮也。
对于吾国吾民,我是短期悲观而长期乐观。所谓长期,实亦有限,不长于几十年也。西方诸国浸淫于神本宗教和人本政治久矣,所知障深重,欲儒化,大不易。吾国虽然百年反儒,儒家毕竟根深蒂固,而今一阳来复,复兴将是加速度的。一旦量变到一定程度,便会产生飞跃性的质变。故我看好吾国不久的将来。

儒家唯我独尊,可以;唯我独正,不可以。唯我独尊,其它文化皆卑于中道,其它文明皆卑于王道,这是对的。但不能过度到唯我独正的地步,不能认为其它学说都是三非,只有儒家三正。

对于其它具有正常、正确、正义性的文化和文明体系,儒家应该保持基本尊重,予以实事求是的评价,并海纳百川,择善而从,为我所用。对于西方文明,我们就应该采取这种态度。
说中西文化、政治、制度和中西文明有同有异的异,是高低之异,非正邪之异。故儒家对于自由主义和西方文明,主张超越,反对排斥,更不敌视。
东海还是老枭的时候,曾经追求民主自由,与不少自由派是朋友。对于自由派,仍然保持相当的品德尊重、情谊友好、命运关怀和思想认同,同时又有直抒胸臆的政治异议和观点批评。儒眼相看,西方文化正见和偏见同在,西方文明精华和糟粕并存,需要我们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也只有儒家才有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文化资格和政治能力。
仁本主义五常道是仁义礼智信,核心是仁义;人本主义五常道是自由民主人权平等法治,核心是自由。比较而言,仁义更加根本。仁义与自由是体用、本末关系。但这并不意味着自由不重要。在政治上,没有自由,所谓仁义就是空置的。
不少学者乃至儒家学者,称美西为夷狄,不是眼瞎心盲,就是脸皮太厚。论民德民智和国格党格,论文明程度,两极主义国家都远远低于夷狄,低于古代夷狄如匈奴,也低于现代夷狄如黑族。夷狄没有资格骂夷狄,禽兽更没有。夷狄最差也有人味,禽兽非人,物本主义者就是禽兽化的典型。
何况美西早已去夷狄化。人本主义文明虽然逊于仁本主义文明,自有其优点和特色,值得我们好好学习,取其精华。至于两极主义诸邦,对于人本主义的文明,包括其政治经济科技文明的精华,就是抄作业也抄不来的。
注意,自称仁者未必是仁者,自称仁学未必是仁学。谭嗣同有一本著作题为《仁学》。然谭嗣同思想杂乱,不中不正,其《仁学》立场观点方法错误百出,有名无实。东海仁本主义以五观为核心,辅之以百论千律,直承孔孟而与时偕宜,保守性和时代性并重,原始性和原创性兼备,放之天下而皆准,指导后世而无疑。
最后强调,不学儒家不能知中道,不遵中道难以成君子,遑论圣贤。钱穆先生言:“先有伟大的学业,才能有伟大的事业。”(新亚学规)可见学业之重要。学业即学术事业,最伟大的学术是中道学说,即儒学、仁学、孔孟之道、仁本主义学说;最伟大的事业是王道事业,最为利民利国利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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