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水小说】樱桃红了(三)
从现在起,我开始谨慎地选择我的生活,我不再轻易让自己迷失在各种诱惑里。我心中已经听到来自远方的呼唤,再不需要回过头去关心身后的种种是非与议论。我已无暇顾及过去,我要向前走.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樱桃红了(三)
宋宗兴
编者按:
宋大哥是我仰慕以久的文友,辽阳第六届作代会有兴参加,但匆忙之间也没有和宋大哥聊上几句。但他的传记《流金岁月》,长篇小说《樱桃红了》却有幸拜读,读来酣畅淋漓,家乡风物近在眼前,今天经过宋大哥应允,特在《衍水文学》平台上陆续推出《樱桃红了》,以飨读者。
光良出生后,最快乐的是当爹的二壮。他感到身上有使不完的劲。洗尿布,劈柴烧炕,做饭,这些活儿他全包了。稍闲的时候,二壮就将孩子抱起来看看,并不停地亲儿子白嫩的脸蛋儿。这时,樱桃总是将儿子抢抱过来,不让二壮亲。樱桃说:“你看你满脸的胡茬子,别扎坏了我儿子的脸蛋呀。”此时,憨厚的二壮总是嘿嘿一笑。
樱桃生下光良后,她的脸上愈来愈有光泽,腰身丰腴了,若葱杆般白嫩的手,加之整天脸上带着浅浅的笑,使其更具有少妇的神韵。樱桃说话总是柔柔的,儿子光良哭的时候,她总是耐心地哄,从不着急上火。屯子里的人无不羡慕憨厚的二壮娶了个漂亮贤慧的媳妇。
转眼间光良快满月了。二壮和爹娘合计着要给儿子办满月,壮娘说:“满月一定得办,这孩子招人稀罕,取了二壮和樱桃的优点,长的白白净净的特像樱桃。”牛宝禄支持,说:“这满月酒必须得办,一定办的红红火火,好让屯子里的人们知道俺牛宝禄家后继有人。”
为了办儿子的满月,二壮抽空来到了辽东城,他此行的任务是给樱桃在城内念私塾时的好友秀君带个信,让秀君到儿子满月时去家里喝满月酒,还想去大什街置办些儿子满月时所用的物品,同时给儿子买个“悠车子”,也就是摇篮。这种摇篮东北人叫“悠车子”,这是满人特有的习俗,满蒙人长期生存在寒冷而又野兽出没的深山老林,为了新生儿的安全,常把孩子用桦树皮或兽皮包起来,吊挂在野兽不容易够着的安全地方。久而久之,这种方式就演绎出了“悠车子”,“悠车子”是辽东一带乃至白山黑水中的东三省每家生孩子必备的东西。
辽东城里有条大什街,说起这条街,辽东城里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条街的历史和辽东城的历史一样久远,有二千多年了。这大什街上最有名是永安寺、胡饺子馆、怀王府、旗仓。永安寺原是三国时公孙渊的家庙,后来建寺。胡饺子馆是辽东城最老的饭馆,当年张作霖曾在胡饺子馆吃过饺子,即使在戎马倥偬的岁月里,张作霖每当吃饺子时就说,哪儿的饺子也没有辽阳大什街上胡饺子馆的饺子好吃,那儿的饺子是我吃的一生中最好吃的饺子。怀王府是三藩叛乱之一王耿精忠的王府。旗仓当年是清朝旗人存粮的仓库。大什街上店铺林立,种子、马具、饭馆、戏院、澡堂、鞋铺、药店、日杂应有尽有,一派商业繁荣景像。
二壮穿过怀王府、路过胡饺子馆、永安寺,边走边看,仿佛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心中嘀咕着,平时真是少来城里,一天净和土坷垃打交道了,还是这城里的房屋好,人也多,买啥都能买到。他先到了大什街上的曹家胡同给秀君捎了信,让她按时去参加儿子满月庆贺,秀君娘说秀君在奉天读书,尽快给她捎信过去,让她及时赶回按时参加。
给秀君捎完了信后,二壮在大什街买了一坛子白酒,十斤猪肉,来到一家日杂铺里给儿子买了一个悠车子。这个悠车子有三尺半长、一尺半宽、大半尺高,用木头和柳编制成,上口和底部是对称的长圆形,整体纵向的两端略往上翘,纵向的两侧边沿处对称固定着四个黄铜爪,铜爪上有四个直径一寸半的铜环,是用来拴绳子的。悠车子外表涂了一层红漆底,上面画有荷叶、荷花、蝴蝶、小鸟,两端写着八个黑字:“长命百岁,吉祥如意”。二壮肩上的口袋里背着酒肉,手里拎着悠车子就往家里赶,一路不停地把玩观看这悠车子,他仿佛看到了儿子光良在悠车子里甜睡的情景,想着走着,步履轻快,半个多时辰就回到了家里。
悠车子买回来了后,二壮剪了四根麻绳将悠车子吊到了房檩上,同时将挂在西墙上的三只雪兔皮给熟了,樱桃用针线缝合在一起,铺进了悠车子底层,上面铺上叠起的小裤子,然后将光良用小裤子包裹好了,用布带将双腿绑上,一个立正的姿态躺放在了里面。
樱桃轻轻推动一下,悠车子就借着惯力悠荡起来,这样樱桃可以腾出手来干点零活,还节省了体力。孩子躺在悠车子里,听着铜环吱吱呀呀的响动以及樱桃嘴里哼出的催眠曲,在悠悠荡荡的氛围中,很快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北方人这种悠车子能把孩子睡得板板正正,特别是后脑勺子,早时候,北方人认为把孩子的后脑勺睡成扁平状为最佳,北方人称这叫脑型正,而称南方人的“南北头”为“四楞脑袋”,这种习惯和称呼甚至延续至今。形容北方人有一段顺口溜:“妈拉巴子,后脑勺子,烟袋杆子,桶腰裤子”,这是早时候北方人的“基本特征”。“妈拉巴子”是常说的骂人话(是东北王张作霖的口头禅);“后脑勺子”就是指大多数用悠车子睡出来的扁平状后脑勺;“烟袋杆子”是指东北的大烟袋(东北三怪中就有“十八岁姑娘叼烟袋”一句);“桶腰裤子”是指裤腰不开口,像麻袋,穿上一扎腰带,裤裆前面一个大褶子。还有一句顺口溜挺有意思:“妈拉巴子是'护照’,后脑勺子是'门票’,“这是南方人形容东北军的威傲之气。从“后脑勺子”之说,可以想像出悠车子的功劳和历史地位。
二壮特地请了在屯子里开酒馆的厨子牛二爷过来做菜,在院子的东南角搭起了临时灶台。二壮和牛二爷搭灶台时,樱桃在屋子里的炕上抱着孩子隔窗喊二壮:“二壮,搭灶台得离樱桃树远点,别薰坏了樱桃树啊。”
二壮答应着:“妈拉巴子的,听见了,你就知道你的樱桃树。”说完二壮笑了。
牛二爷听了笑着说:“二壮啊,你也就是敢在我面前骂骂你媳妇吧,我不在时你不敢骂吧!”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不听话时我还敢打她呢。”二壮吹嘘着,然后嘿嘿一笑。
牛二爷撅嘴,胡子翘的老高:“你就吹吧,这有了儿子还牛气起来了。”
二壮笑着说:“牛二爷,另逗笑了,赶紧搭灶吧。”
满月的当天,春光明媚,樱桃树上长满了欲红的樱桃,满枝的樱桃招人喜欢,正是人间四月天,赶来贺喜的亲朋街坊纷纷从树上摘樱桃吃,夸二壮家的樱桃长的大又甜。二壮把爹娘、大哥、大嫂、弟弟三壮以及岳父、岳母及亲朋、街坊、邻居、好友都请了来,牛宝禄还特地给五个长工放了一天的假。稚气的三壮尚在城里念书,但人出落的英姿勃勃,一身学生装束,人人夸其长的英俊。
樱桃在城里念私塾时的好友秀君也从城里赶来了。原先秀君剪齐耳短发,这次蓄了长发,樱桃不解问秀君:“秀君,现在怎么又留起了长发了?”秀君说:“奉天省公署有令,严禁早婚及女子剪发。规定男子18岁、女子17岁以上方许婚嫁。女子一律严禁剪发,已剪者限期蓄长,违者严办,谁能不留呢。”樱桃说:“俺这一天不怎么出门,对于这留发真是搞不太明白。”
亲朋街坊们纷纷给二壮带来了酒肉,秀君特地从城里给光良买来了衣服,让樱桃高兴的同时有点不好意思,连声称谢。秀君看着樱桃怀中的儿子,抿嘴直笑:“我说樱桃啊,你的儿子长的真好,眉宇间透着英气,这么招人喜欢呢。”说完秀君接过光良抱着,细细地打量着,并不时地用嘴亲光良的小脸蛋。
这一天,二壮家的院子里支起了布棚,院里四桌,屋子里两桌,总共置办了六桌酒席。
樱桃和娘、婆婆、嫂子、秀君等女眷一桌在炕桌上,光良悠然地躺在悠车子里,并不哭闹。秀君和樱桃多年不见。樱桃出嫁的时候,秀君正在奉天读书,没有赶上。所以,秀君这次来是特地向学校告了假而来,让樱桃十分感动。樱桃和秀君这次见了格外亲切,唠起了许多少女时代的往事,也说起秀君在奉天读书的情况。
(责任编辑:王志胜 图片来源于网络)
作者简介: 宋宗兴,1963年11月生于山东省惠民县王判镇。1980年10月入伍,1985年考入武警黄金技术学校测量专业,毕业后回武警黄金四支队任职,历任班长、连长、股长、参谋长等职。2001年9月转业到辽阳市工商系统工作。1996年至2003年期间,参加辽宁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专科、本科自考学习,并以优异成绩毕业。2006年7月开通新浪网个人博客“沉舟侧畔”,坚持利用业余时间创作,写下博文1000余篇,内容包括好人栾福山、开心辞典、百科集粹、散文、诗歌、小说、词作、歌词、灯谜等。出版了长篇小说《樱桃红了》,传记文学《流金岁月》。 辽阳市作协副主席,辽宁省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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