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水小说】蛮蛮
其实不用担心，你们中的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遇见你梦想的真爱。只会因为害怕孤独地死去，而选择随便找个人，互相饲养。——塞内加
蛮蛮
文｜夏红霞
蛮蛮站在路灯下，调皮的扭动着身体，灯光扫着她的腰，露出鲜白的肉，让人想狠狠的咬上一口。灯光的影子撒满了一地，蛮蛮身上披着的灯影和地上的融在一起，蛮蛮像从地上长出来的，她的脚上似乎还有一股泥土味，以前的那个时候，小幺仔蛮蛮坐在大门里，大门天天张着嘴，比山洞还要大的嘴，把蛮蛮狠狠地吞到了肚子里，蛮蛮坐着看外面的石台上，两只小黄狗找食，一只在前，一只在后，两只有时合在一起争食儿，有意思极了，她两个哥仔秃头和大陆也经常这样，现在他们就在山坳里玩呢，他们的阿娘临去城里打工时对他们说：无论谁出去，记着把留下那个拴在链子上，等着。两个哥仔用链子拴着蛮蛮，可最后还是没有拴住，小幺仔蛮蛮顺着九九八十一道弯的山路，蹦蹦跳跳跑着，清秀的大山被风刮的哗啦啦的响，在后面喊：诶——你什么时候回来?
蛮蛮才不会理会大山呢，那些小时候的日子她才不要呢。她咬了咬嘴唇对自己暗说：我长大了，外面才是我的家。谁愿理你们。孤零零的蛮蛮对着山的一角，一滴眼泪都没掉。阿娘说，城里的人一人一个板楼子，几个板楼子合在一起。蛮蛮想她再也不闻哥仔的臭脚和听难听的鼾声，也不用看着结婚后的哥仔和嫂婆姨的亲热，滚在瘸腿的床上咯吱咯吱的响。嫂婆姨在那又喊又叫，蛮蛮知道他们做啥时，已经十六岁，那一年上到初中二年级蛮蛮辍学了。阿娘给蛮蛮裹起浆黑的头布，她看到抟在头顶的黑布，哈哈的笑了起来。可晚上蛮蛮又哭了起来，阿娘说，抟头就要做人家的婆姨，可山里的壮丁都上山外面了，只有一个叫吉达的小伙子，在蛮蛮的心里，她喜欢他，吉达也要走。阿娘对蛮蛮说：“你的哥仔们都去城里了，你也去吧，阿娘干不动了，城里可好了，从不杀小猪仔，都吃大猪肉”。蛮蛮是喜欢小猪仔的，可阿爹每年都要杀小猪仔，挂在火堆上面滋啦啦的响，俩哥仔在旁边馋的流口水，可蛮蛮却哭出了声，被阿爹打了一个耳光，阿爹骂咧咧地说：“一个女娃子，就这么号丧，过年了，你号什么号”！就这样记忆和阿娘推搡着蛮蛮，让她离开了家。那个蛮蛮一直住着的板楼子张开大口，惊讶的看着蛮蛮的背影。
十六岁的蛮蛮所有的妖娆都汇集在她的身上，圆滚的肩膀和屁股，阿娘说这是生男娃的样子。板楼子就这样看着带有泥土和竹桑子味的蛮蛮，十四岁就成熟了的蛮蛮，说到十四岁，蛮蛮永远都忘不了那一晚，蛮蛮躲在床角，裤子里流的血殷透了毛被子，蛮蛮第一次想到了死，她哭着等死，在阴冷的秋末只有张着嘴的板楼子拥着蛮蛮，可没有温度的板楼子使蛮蛮冷的不得了。后来蛮蛮懂了，这是女人必须经历的过程，蛮蛮躲在围子里换裤衩，避着山里的贼竹鼠，也躲着紧盯着自己的板楼子。年底，阿娘阿爹回来，阿娘偷偷地告诉阿爹，小幺仔可以生娃了，阿爹不耐烦地说：找个男娃子去，配猪不是母猪的事，去找公猪去!蛮蛮圆圆的样子，真像一只小母猪。
过两年，蛮蛮也进城两年，十八岁的蛮蛮换了好几个活，最后在一个学校的对面的小饭店里端菜。每到中午时或晚饭的当口，对面学校里的学娃子会到这里吃饭，男娃子一来，蛮蛮也学老板的样子喊着：来了，学娃子弟！一来二去，经常来的也和蛮蛮熟络了，他们都比蛮蛮大，再叫学娃子弟，人家可不答应。其中有一帮人，生硬硬的让蛮蛮叫他们学生哥，大哥，二哥，三哥。他们分明不是啥好学娃子，上学时，经常翻过栏杆到小饭店里喝酒，其中二哥拿出钱来嘎嘎直响。有一次学生哥里的二哥喝醉了说，不用再上学了，要当兵去，然后走军校，他老子早给他办好了，在省委大院里做个勤务兵。听到这，蛮蛮怯生生地问：啥是省委大院？大家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得蛮蛮手足无措，羞得蛮蛮的脸像红透了山杏子，酸酸甜甜的样子全落在了学生二哥的眼里，那个样子真是让人动心。于是学生二哥成了这里的常客，坐在角落里吃两口，就直直的看着蛮蛮。十八岁的女孩子，有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敏感，会很敏感到男女之间那种微妙的气息。那一回，学生二哥喝了很多酒，一下子抓住了蛮蛮的手，就只一瞬间，谁也没看到。这一生的这个瞬间，以后，蛮蛮如数家珍的回忆了上百次上千次。美丽的蛮蛮是一朵山桃花，俏嘟嘟的样子沾着清新的味道迷住了城里人，城里的学生二哥知道那不是爱，它只能是一个未谙世事的女人在一个空挡填充了一个即将成为男人的男孩关于女人的所有想象。
不上学的学生二哥还有一个多月才能去当兵，他要做的事儿就是每晚送蛮蛮回到哥仔租住的房子，一边走，一边毛手毛脚的搂着蛮蛮的腰儿，蛮蛮有时候高兴会在路灯下跳一小段彝族舞，露出的肉扎得学生二哥心里痒痒的。春天的媾和，把一花一草一树都给撑破了，所有的耳边呢喃在一男一女面前一下子变得赤裸裸，尤其是蛮蛮，像大山里的红树叶子，在城里既夺人眼球又弱小的乍眼。柔弱的一朵花挤在冰冷冷的马路边，有人愿意采走就可以采走。
一天哥仔和嫂婆姨回山里办临时户口的事，蛮蛮没有拒绝学生二哥的祈求，把学生二哥留了下来，直至天亮才离开。也就在一个月后，学生二哥彻底离开了蛮蛮的视线，把蛮蛮丢在了阴森的谷底，蛮蛮眼前看到了从前那个板楼子里的蛮蛮，蛮蛮看着小时候的自己，忽闪忽闪的眼睛，破衣服脏兮兮的挂在身上，看到田鼠，立刻钻到被子里的小蛮蛮，蛮蛮想要揭开被子抱一抱那个翘着茅草辫子的自己，可一伸手，什么都没有了，那个蛮蛮哭着跑远了。不久，蛮蛮哭着离开了小饭店，她要在另一个地方，一个她自己都说不好的地方，让自己成为城里人。
十九岁的蛮蛮彻底的被繁华的霓虹征服了，她要到那里去，一片虚无的锦色中。她走的时候悄无声息，哥仔一家发现时她已经走了，哥仔也只淡淡的一说，随她去吧，不死在外面就行。
蛮蛮有一副好嗓子，小时候在大山里唱山歌时，那一面总传来三个字，是蛮蛮唱歌的最后三个字，蛮蛮想一定有人，但不知道是谁，蛮蛮特别怕，不敢对着大山唱歌，也不敢对其他人唱歌，她习惯了偷唱，现在已经二十岁的蛮蛮对着大屏幕的电视唱，每晚都一样，她什么都不怕了，她唱得真好，在KTV里点她的人越来越多，一首情歌从蛮蛮的嗓子里出来，像有魔力一样，抓得男人们心似痒非痒的。蛮蛮彻底没了泥土的味道，穿的都是名牌的蛮蛮，在街上吸引着那么多人的眼光，从此她再也没看到脏兮兮的小蛮蛮，她也不怕城里人的眼神了，实际上来到这里的人看她都是一个眼神，一看她，就用眼睛褪去了她的衣服，死勾勾的盯着她浑身上下的肉，并被她的声音迷惑着，带着冲动的幻想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里盘旋着，被占有是蛮蛮命中注定好了的，她躲不开，她被一个搞建材的老板包养了一年，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在青春和欲望里，消费着彼此不同的索取。之后蛮蛮又被搞服装的金屋藏娇，藏在带着铁条的屋子里，屋子不大，四周装成的桃红色，让她时时记着昏暗灯光里男人的手在她腿上游移的样子；之后，她又换了一个，日子不长，三个月，再以后她又换了很多个，有的只是一个月甚至是几天，蛮蛮再也不是以前的蛮蛮了，她知道她离不开钱，也离不开男人。
三十岁的蛮蛮老了，回到了山里，她没有多少钱，她那些高档衣服和商业街上的霓虹榨干了她用身体换来的钱！回来后，阿爹就狠狠的对着阿娘说：快去找个公猪来，配上这只母猪。阿娘托了很多人，才把蛮蛮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鳏夫，隔了一百来里的山路，后来蛮蛮生了两个孩子，一对双胞胎鳏。有一次，蛮蛮的男人在客车里，撕着蛮蛮的头发，一个拳头接着一个拳头的打着蛮蛮的脸，有人想拉，男人对着那个人恶狠狠地说这是我的婆姨，莫管！
REVIEW
duersi
作者简介::夏红霞，笔名凌波微步。辽宁省辽阳市人，老师一个，双手握笔，笔下写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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